他的合作夥伴認為,他是冷靜、周全、沒有感情的工作機器。
他的朋友,他沒有朋友。
他的親人,他沒有親人。
他的愛,他的愛太遙遠了。
遙遠到他仰頭眺望星空,卻隻感到來自肺腑的深刻痛楚。
他的痛楚,沒人了解過這種痛楚,已經圍繞了他很久很久。
人生有幾個十年,他希望越少越好。
飛機落地,雲欒煜用餘光看見身旁乘客被震醒,睡眼惺忪胡亂張望,似乎不記得自己坐在飛機上。
而他呢?他默默地清醒了一夜,和很多很多夜一樣。
被震醒的中年男人打個哈欠,嘟噥著跟他搭訕:“帥哥,這是到了啊?”
雲欒煜點頭:“是,s市落地。”
他語氣平緩,卻帶著千年不散的寒氣,中年男人哈欠都咽了回去,訕訕靠回座位。
他領會錯了,雲欒煜沒有瞧不起他,雲欒煜很羨慕他。
跨洲際的長途飛行能睡覺,那是福氣。
而雲欒煜呢,他已經在飛機降落前40分鍾,就梳洗,換上襯衣、西褲,又挺著後背,筆管條直地端坐著直到飛機降落,為了不把身上壓出不該有的皺褶。
洗手間的鏡子照出他疲憊的自己,那是一張輪廓清晰的臉,不仔細看,看不出鷹鼻鷂眼和一雙薄唇的襯托下,他眼底積雪般的離愁別緒,
他周圍的人都說:雲總真帥。
經過這些年,他們已經不敢當著他麵說,除了陌生人之外。
不熟悉雲欒煜的客戶,尊貴的VIP,雲欒煜對他們都周到,收起那張冰山一樣的麵孔,他很會應付場麵,客套話不打草稿,笑容極具分寸。
殷勤誰不會呢。
他也會,十年以前,他的殷勤發自肺腑,真誠溫暖,現在回想起來,能讓他自己都感到熱乎乎的。
他起身、拿行李,利落地下飛機。
接他的機坪擺渡車已經停穩,他跨上去,跟人家打招呼,從電腦包裏掏出s市機場的內場工作證,夾在領口,開始新一天的工作。
從一個國度到另一個國度。
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
從一個機場到另一個機場。
溫度、空氣、味道,都不一樣。
雲欒煜感受到的寒冷始終如一。
他需要工作,隻要工作開始,他就可以暫時、不用記得雲欒煜是誰。
s市機場接待他的區域總監還是趙小姐,女性,不到四十,是整個業內著名的女神。
他們合作很久,很熟悉,他知道她漂亮性感性情極好,活潑熱情,對自己格外關照。
他跟她擁抱、寒暄,換工作裝、穿反光衣、經過安檢、進入監管倉庫,開始對產品的保障設施和流程進行審計。
常規時間是三天,和他的團隊一起。
雲欒煜出現的時間剛好,他的團隊從其他地方趕來加入他,他知道他們永遠在一起,他知道他們熱熱鬧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