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下來,海洋之心就沒那麼漂亮。
她有一瞬間的不放心,覺得自己今天一整天把雲欒煜獨自扔下的行為及其不好,雲欒煜病著,應該有人照顧,他明明隻是送憐憐去整臉而已,怎麼等著等著就睡到世界另一邊去了。
她停好車,打開手電,沿著漆黑的路經過海邊。
這裏是火山島,海邊的灘塗全是黑漆漆的一片,和夜幕中的大海連成一片,仿佛把整個世界都吞沒了。
夜風寒涼,她縮縮脖子,裹緊兜帽的衛衣。
借著樓群中隱約的燈光,她似乎看見海邊站著個人?
這個時間,這個溫度,海邊還站著個人?!
海邊站著人!
江清沂震驚了,她鬆開衛衣往海邊走,一邊走,一邊極目往黑夜中看,仿佛看見海邊的人並不是站著,而是一步、一步,慢慢地向海裏走。
有人往海裏走!
江清沂瘋了,把手裏的手電打開到雪亮,筆直照過去,迎著風大聲吼:
“喂!那邊那個人!不要往裏走!危險!”
她一邊喊,一邊從路邊跳下去,不顧礁石涼滑,奔跑跳躍地朝海邊衝去。
她衝得很急很快,一邊衝一邊吼:“不許動!那個人!站住!”
“那個人”被她的手電光照著,慢慢扭回頭,用手遮住自己的臉。
江清沂喘著粗氣用力看,看見那個人把手指分開一條縫,眯著眼睛從指縫望過來。
在這麼慘白的光線下,江清沂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雙漂亮的眼睛。
“雲欒煜?”
她走近來,把手電放下,看見仍然用手遮臉的雲欒煜。
他站在齊腰深的水裏,漲潮的海水一波一波漫上來,他茫然站著,身體隨著寂寞的浪微微搖晃。
他的嘴唇和臉色一起、跟江清沂手中的手電光芒一樣蒼白。
江清沂幹幹地吞口口水,把手伸上去,遞給他,在巨大的震驚中柔聲說:“欒煜?欒煜把手給我,我帶你回家。”
江清沂感覺,雲欒煜自己爬不上來。
江清沂隻好下水,把雲欒煜撈上來。
走下去的那一刻,江清沂才感到海水多冰冷。
她摟住雲欒煜僵硬的肩膀,輕柔而堅持地扶著他往外走,分辨不出懷抱中的雲欒煜和腳下的海水到底哪一個更冷。
雲欒煜的手仍然舉著,擋著臉,仿佛承受不了任何光線似的,仿佛手電的光線鞭子一般打痛了他似的,他有一個瞬間的屈服和恐懼,不得不保持著那個逃避的姿勢。
沒有光線,江清沂的手電平放在石灘上,淡淡的照亮他們腳下的路。
雲欒煜在海裏泡的太久,兩條腿不打彎,根本無法完成“走出去”這個動作。
江清沂把衛衣脫下來,徒勞地裹住他,發現他僵硬得連發抖都不會。
雲欒煜的手從額上滑落,月光代替陰影,描畫了他的眉目,照進他的眼睛。
他眼神空蕩。
江清沂奮力地把他拖出海水,拖上石灘,忽然發現雲欒煜囁嚅著雙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