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線密集的空域之下,輻射程度和噪音汙染程度均高於市區。
一般住在這裏的人們,一旦有了小孩,就會搬走。
雲欒煜無所謂。
他此生愛過、照看過一個小孩,再也不想要另外一個。
輻射他感受不到,至於音噪,坦白說來,他覺得聽見一點挺好,顯得日子有那麼一點動靜。
沿小區周邊四圍,是雕花的鐵圍欄,雲欒煜用手撥著它們前行,也可以不拄雨傘探路。
他走得不緊也不慢。
進小區時保安和他打招呼,拘謹地叫他“雲專家”。
他側頭對人家微笑,不知道微笑的表情做得好還是不好。
然後他沿鵝卵石步道走到底,走到小區盡頭最角落的一棟房子。
那棟房子隻有四層,雲欒煜住在第四層,不知道是房間朝向不好還是風水不好,這間房間一直空著沒人要,雲欒煜直接付了全款,從未想過搬家。
他走到樓口,隱約看到月光,心裏忽然一抖。
夜露潤濕的鵝卵石反射著一點點光,好像星星掉在了地上。
剛才讀卷子的時候看見多好。這會兒忽然視線清明,有什麼用呢。
他苦笑,忽然發現黑漆漆的樓棟口,模糊的台階上,斜斜地坐著一個人,側靠著門洞,長長的腿當啷下來,頭低著看不清麵目。
她好像是瞌睡了。
雲欒煜停下腳步,茫然地站著,整個世界在他周遭坍塌殆盡,沒有發出一點聲息。
他聽見自己微弱的聲音,好像還不如心跳聲大:“清沂?”
被叫到名字的人忽然醒了,呆呆地睜開眼睛看他,腦袋仍然靠在門洞上。
雲欒煜吞了一口並不存在的口水,根本不知道要把視線往哪裏放,可是靠在門洞上的人看見他手裏長長的雨傘,忽然軟軟地說:“欒煜,還是看不見嗎?”
她講話有濃重的鼻音,聽上去很疲憊。
然後她使勁站起來,漂亮的臉上露出笑容,張開雙臂說:“抱一下。”
雲欒煜垂著目光,垂著手,睫毛抖得好像得了帕金森。
江清沂個子很高,雙臂極長,可以把雲欒煜輕鬆地箍一個滿懷。
雲欒煜努力找到自己的聲音,警告自己不要哆嗦:“清沂,你怎麼跑到這裏來的?怎麼找到的?走了多久啊?”
江清沂把鼻子塞在雲欒煜肩窩裏,輕輕回答:“你一聲不吭就走了,走之前我惹你生了那麼大的氣,我得過來,跟你講對不起。”
雲欒煜萬箭穿心,終於抬起手,環住江清沂的身體,柔聲說:“走,清沂,我帶你回家。”
樓道很黑,雲欒煜習以為常,並不會用力跺腳點亮聲控燈。
他是個輕拿輕放的人,走路無聲。
江清沂不了解情況,可能也是長途旅行太累了,他有個小箱子,自己拎著,用另一隻手緊緊托著雲欒煜胳膊,仿佛是擔心他摔了碰了。
結果是爬到二樓轉角,江清沂一頭撞在不知道牆壁什麼地方探出的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