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小區門口,他發現自己沒有門禁卡。
所以他應該給江清沂打個電話。
這麼想了半天他磨磨蹭蹭地把手機掏出來,剛想撥,小區保安看見他,興衝衝地喊:“雲專家!回來了啊!怎麼忘帶卡啦?沒事沒事我給你開門!”
雲欒煜:“……”
這一天早上,準確的說是這一天中午,江清沂才醒來,看見雲欒煜留給他的字條:“清沂:
家裏沒有吃的,下樓出小區,右轉,有一小片商業區,那裏有超市,需要什麼,自己去買。
我去上班,中午也不回來,你悶的話,出去走一走,不要拚命曬太陽,當心中暑,留給你小區的門禁卡,和家門鑰匙。
門禁卡和鑰匙都隻有一套,留給你,我就沒有了。
我下班之前會給你打電話。
今天出門的時候,我的眼睛仍然可以看見。具體是什麼情況,等我下班回來再慢慢跟你解釋。”
他寫了好長的字條,像寫信一樣,就差最後說:祝你安好,雲欒煜,某年某月某日。
江清沂覺得雲欒煜很囉嗦。
他是一個囉嗦的人。
她睡眼惺忪地在客廳發呆,好久之後才去刷牙洗臉。
她很久都沒夢到過雲欒煜了。
自從雲欒煜從那邊離開,她就再沒夢見過他,她受了傷,但那並不是令她傷心的主要原因。
大人嘛,受傷沒什麼了不起,不值得大驚小怪。
她受傷的第三天,雲欒煜走的那一天,他本來恢複了一點神識,剛準備給雲欒煜打電話,就意外接到同家醫院產科的來電,問他說:“江清沂小姐,請問鹿小姐是不是您的朋友?”這是她新認識的。
江清沂瞬間恢複神識,三魂七魄全被七情六欲打通,從床上蹦起來就往外跑,連拐杖都忘了拿,幾乎是撲進人家病房去的,整條小腿都流著血。
鹿小姐的麻煩很巨大,她不僅失去了胚胎,子宮也遭遇重創,江清沂趕到的時候她正在搶救,醫生說會盡力挽救他她的子宮,爭取保留生育功能。
他們這樣跟江清沂講的時候,循循善誘,仿佛是規勸一個一心想要孩子的丈夫,說你不要焦慮,畢竟人的生命更重要。
江清沂整個人都發懵,她知道鹿小姐跟她男朋友分手時就有新對象,知道那是她傾心愛慕的,但是她沒明白講,她就不戳破,甚至對雙方的父母都沒正式攤牌。
她艱難地忍耐下來,並不是等鹿小姐,隻是擔心她安全。
她總以為,鹿小姐過得還是好的。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裏,江清沂一邊拖著腿照顧生意,一邊再度全盤接受了鹿小姐的哭鬧。
哪個女生攤上了這種事,能產生的反應都差不多,鹿小姐和其他人比還是幸運,她有江清沂在她觸手可及的範圍內待著,有時候做指南針,有時候做出氣筒。
更多的時候江清沂是保姆月嫂和監護人,鹿小姐拒絕和家人聯絡,他還得欺上瞞下地去跟她父母說,都挺好。
江清沂心軟,這段時間看著她含在嘴裏怕化了、頂在頭上怕摔了的鹿小姐吃苦,一天天憔悴一天天瘋狂下去,紅了很多次眼眶。
有時候是為鹿小姐,有時候是為自己,更多時候也不知道為誰,仿佛是終於和初戀分手了。
心裏的一塊地方被連血帶肉地挖出去,疼。
有一天鹿小姐發瘋,一定要江清沂去找她的“男朋友”來理論,江清沂不同意,還是找了,找的結果是對方冷漠拒絕,告訴她“鹿小姐的精神有問題,我跟她並沒有脅迫的關係,並且我們的約定很明白,是不可以有孩子的,後果在最初都是商定的”。
異國他鄉,麵對身份地位名譽美貌年齡閱曆都比自己高出幾倍的男人,江清沂實在憤怒,抬手給了他一拳頭。
結果就是被對方保鏢扭送到人家的辦公室,把鹿小姐當初自己簽下的“合同”放在江清沂麵前看,不是沒有回報,公司2%的股權就在鹿小姐的名下。
“但前提是沒有違規,現在她違規了。”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濟州是海洋性氣候,一般下雨也是下下停停,不會狂轟亂炸。但是那天的雨很冷很瘋,鋪天蓋地砸下來的時候還夾著冰雹。
江清沂很想問一問鹿小姐:人生的捷徑有那麼多條,為什麼追求這種身份尊貴又妻兒雙全的人?
還是說,那真的是愛情。
愛情就不分對錯了嗎。
交易就不談良心了嗎。
她在大雨裏接了一通鹿小姐爸爸的電話,告訴他:“清沂,我剛才打電話給鳴鳴,問她在做什麼,她說讓我問你?”
江清沂抬起頭,任由那些雨水衝刷她的臉,柔聲說:“哦,我惹她生氣了,發脾氣呢,我不好叔叔,我等會兒去道歉。”
鹿爸爸笑了:“什麼啊!別理她!一定是又胡鬧,不能慣著,這樣子知道吧?讓她自己好好反省!”江清沂沒說話,她有點慶幸,幸好自己已經和雲欒煜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