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劍器行(2 / 3)

安王到近前,他正想上前阻攔,卻見安王拿出了神策軍的令牌。“開門,讓我進去。”

侍衛長怔住了,雖說是欽犯,但他是直接服從神策軍統領管轄,見令牌如見統領。他遲疑道:“這……”

“怎麼?你想抗命?”

侍衛長苦笑:“小人怎敢抗命,隻是,這牢內的女子是皇上欽命要賜死的……”

李溶冷笑:“按照律例,神策軍公然抗命,形同謀反,也是死罪。”

侍衛長呆了呆,隻得回頭下令:“打開牢門。”

李溶匆匆奔入牢內,冰兒靜靜地坐在稻草上,似在等待著自己的命運降臨。忽見李溶衝進來,她臉上不由地泛起了喜色,隻說了一句:“殿下……”眼圈便紅了。

李溶來不及多說,拉著冰兒向外奔去。

“殿下,這是做什麼?”

“我帶你走,從此以後,天涯海角,隨便去哪裏,離開這宮,永遠不回來了。”

從此以後,天涯海角……

冰兒帶著淚笑了,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原來根本不需要解釋什麼,原來竟是如此心意相通。

奔出牢房,侍衛長正在憂心忡忡地來來回回地踱著步。驀然見到李溶帶著冰兒出來,他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殿下,小人上有高堂下有妻小,您就饒小人一命吧!”

李溶道:“令牌交給你,若是皇上要治罪,你隻管將令牌給皇上看便是。皇上是明理之人,絕不會難為你。”

他將令牌遞到侍衛長手中,侍衛長喜憂參半。雖說他見令牌如見統領,他隻是一個小小的侍衛長,無權違抗統領的命令,但伴君如伴虎,皇上若真的不悅,要殺他也隻是一句話的事情。

隻是麵前的是安王,又持有令牌,他亦是不敢阻攔。

李溶拉著冰兒向玄武門飛奔,隻要出了玄武門就好了。一路之上,人人側目,宮人們議論紛紛,卻無人敢阻攔他。

眼見玄武門便在前麵不遠,李溶心裏暗喜,出了玄武門,天下之大,哪裏不可以去?他的願望也很簡單,不過是找一個人跡罕至的小湖邊,蓋一間小小的茅草房,種幾畝菜地,平淡度日罷了。

榮華富貴盡皆拋閃了,並不留戀。他母親死得早,不曾記事之時,生母便去世了。也沒有別的兄弟姐妹,自幼跟著韋後長大。韋後自有李瀍照顧,且已經貴為太後,就算是朝政再有更疊,韋後也能在後宮中養尊處優。唯一覺得對不起的,但是秋張二妃。

一隻箭帶著利嘯飛至麵前,李溶連忙舉劍向那箭削去,劍與箭相碰,箭落地,李溶的虎口也一陣發麻。他心裏暗驚,好深厚的內力。

是誰?是誰射出的這一箭?

一隊侍衛嚴陣以待,每個人手中的弓都拉滿了,箭在弓上,一觸即發。侍衛之後,是有些氣急敗壞的崔守禮。

“殿下,憑你們兩個人難道能闖過幾十名侍衛不成?若是我一下令,萬箭齊發,隻怕殿下和姑娘都不能幸免。殿下還是束手就擒吧!”

相握的手握得更緊了,兩人對視著,“願意陪我死嗎?”

冰兒的眼中隻剩下李溶,這些日子以來,心中早便隻有他的身影,她微微一笑:“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李溶仰天長笑,“好!我這便要過去,看你們誰敢攔我。”

崔守禮的額上冒出冷汗,手慢慢地舉了起來。若是一聲令下,可能安王就會死。安王是韋後養大的,原本和皇上的感情極佳,若是他死了,皇上會否震怒?但也未必,安王近來似已失寵,而且那個女人也是皇上一心想殺的。說不定殺了他們,還會有封賞。

宮裏之人,用盡心機地計算,無非就是在揣測主人的心意。如同賭博,若是壓對了,後半生的榮華富貴便無憂了。若是壓錯了,可能立刻便會掉了腦袋。

他咬了咬牙,終於下定決心,高聲喝道:“放箭!”

箭射出,雖然不是真的萬箭齊發,卻是幾十枝箭一起射向李溶和冰兒。李溶揮舞起手中的劍,努力擊落如蝗飛來的箭矢。忽見十幾個紫衣女子也不知從何處衝了出來,雙手中皆揮舞劍器。一時之間,隻見紅綢飛舞,短劍翻飛,竟似是夏末一場華麗的舞蹈。

魚尚宮飛身掠到冰兒身邊,沉聲道:“擒賊先擒王。”一掌擊在冰兒的腰上,冰兒立刻便被擊得飛到半空中。她袖中紅綢亦飛了出來,紅綢卷中侍衛身後的崔守禮,用力一扯,崔守禮便身不由己地向著冰兒飛去。

與此同時,魚尚宮手中的紅綢亦飛出,卷住冰兒的腰肢,於是魚尚宮拉著冰兒,冰兒拉著崔守禮,一起飛回了紫衣局宮人們的身後。

魚尚宮手中的短劍架在崔守禮的頸上,喝道:“還不叫他們住手。”

其實不用她說,對方的侍衛一見統領被擒便都不約而同地停止了放箭。

冰兒又是悲傷又是感激,紫衣局中一眾宮女的所作所為形同謀反,以後該何去何從?

忽聽內侍傳道:“皇上駕到。”

皇上來了,對恃的雙方都隻得跪了下來。

李瀍坐著步攆,身後是韋後和王才人。三人臉色都不太好,似乎都是一夜未眠。李瀍歎了口氣,喃喃低語:“你們到底要朕如何是好呢?”

這句話一出口,眾人不由地互視了一眼,這宮裏的人皆是身不由己,不僅宮女如此,太監如此,妃嬪和太後甚至連皇上,哪個是真能隨心如意的?

“你們到底要如何?真要造反嗎?”

李溶咬了咬牙:“皇兄,臣弟一向不曾求你什麼,現在隻求你一件事。放我們走吧!臣弟以前不曾想過做皇帝,以後也不會想要做皇帝。我想做的事,無非是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與冰兒共渡殘生。皇兄根本就不必懷疑我,也不必把我放在心上。由小到大,我都不是胸懷大誌的人。”

李瀍的目光由李溶的臉上移到冰兒的臉上,又移到魚尚宮的臉上。為了一個女子,連皇子的身份都願意拋棄嗎?為何可以如此不顧一切。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看才人,才人神色萎頓,眼中似有淚光,隻是才人的目光卻是落在冰兒的身上。

李瀍心裏一動,福至心靈般地想起八年前那個因他一念之仁而留在茶肆中的小女孩,那個女孩……

他不由地又仔細打量著冰兒,曾聽人說魚尚宮年青時與王孟賢私交甚篤,還險些出宮做了王家的媳婦,難道說……

“瀍兒,就放你弟弟走吧!”身後傳來韋後萬念俱灰的聲音:“哀家已經老了,再也受不了有人死了!放他走吧!就算見不到,至少還知道他是活著的。”

李瀍忽覺萬念俱灰,八年前的舊事一一浮上心頭。為了救兄長,他不得不聽從仇士良的擺布,那時,殺了多少人,自己都記不清了。

他揮了揮手,“擺架,回宮吧!”

意思不言而喻,便是放他們一條生路。一眾宮人前呼後擁地隨著皇上太後和才人的步攆離去,轉眼之間,玄武門前,隻剩下李溶、冰兒、紫衣局的一眾宮女,和神策軍的侍衛們。

侍衛們向兩邊閃開,中間便留出一條道路,這便是暗示他們可以離去了。崔守禮道:“姑娘,放了我吧!已經讓路了。”

李溶道:“等我們出了玄武門,自然會放你。”

眾人自侍衛中間穿過,侍衛手中仍然拿著弓,箭也仍然在弦上,隻是箭卻指著地麵。

便在此時,一支鬼魅般的箭穿過眾人悄無聲息地向著李溶射去。這箭來得又快又疾,卻不帶一絲風聲。李溶臉色一白,轉頭向著箭來的方向望去。弓握在李忱手中,不過是一把普通的弓。他忽然醒覺,一直以來,他與皇兄都低估了這位皇叔。

李忱猛然舉起手中的弓,沉聲道:“放箭!”

本來指著地麵上的箭頭立刻便又抬起,指向他們。崔守禮大驚,尖聲叫道:“不許放箭!不許放箭!”神策軍的侍衛長卻無人聽他的,他並不知,神策軍的幾個重要侍衛長早已經成了李忱的心腹。

箭射出,宮人們抵抗,接著便是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崔守禮亦被幾支箭射中,他倒下之時,滿臉皆是驚駭震怒不敢相信的神情。

魚尚宮一邊擊落兩邊的飛矢,一邊奮力拉著冰兒向玄武門奔去。到了玄武門前,她死命將冰兒和李溶推出去:“快走,別再回頭,永遠不要回長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