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最好的通常就在“二吃”階段。就出版講,也是“二吃”的成果最容易得到出版家的青睞。
嘩啦啦、嘩啦啦……曆史的進程如大浪淘沙,把人們的書架換了又換,連圖書館的書架也幾乎一樣——除了每一排書架的最上方有幾部書沒動(或稍微增加了少許),其他中層、下層的書則換了又換。我給被換的書起了名字:“熱鬧書”;也給最上頭保持不動的書起了名字:“門道書”。
起名或許不準確。“熱鬧書”不是絕對不好,“門道書”也不是一切都好。二者正是優缺互補、相輔相成的。人們看書、寫書,都是從“熱鬧書”開始的。但是漸漸會不滿足起來,最後一齊奔向了“門道書”,這是人們年齡、閱曆、素養增加的結果。記得我剛剛從事京劇方麵寫作時,采訪過不少名伶,寫了光怪陸離的舞台絕技,也寫了有趣的逸聞軼事,總之我寫的都是表層的“熱鬧事”。隨之出版的,也就是具有相當銷路的“熱鬧書”。不客氣說,我創了“梨園熱鬧書”的印數記錄和覆蓋麵記錄。但是隨著對梨園的深入,便漸漸不滿足以往的寫法了。再寫名伶,我就堅持要寫“自己眼中的他(她)”,或者去寫自己和他(她)的藝術合作關係。很快,我又出了若幹這樣的書。顯然,它們從層次上已經高出昔日一籌。時間又往後推移,我更追求於從文化高度去俯瞰京劇藝術,去研究為什麼今天諸多古典藝術進退維穀,而古典藝術及傳統文化在現代化社會中具有何種作用……不客氣講,這時我就有了創立某種學說的念頭,並且把它當成人生的最高目標。這時的我,已經成了古典藝術和傳統文化上的“求道派”。
上麵我講了三個層次,我習慣呼之為“一雞三吃”。最近我出版了一本《一雞三吃集》(廣東旅遊出版社出版),主要收集了“二吃”階段上的一些成果。實踐告訴我,“一吃”嫌“生”,對所寫事物常常把握不深或把握欠準,咀嚼顯然不夠;而“三吃”嫌“爛”,對所寫事物看得太真、描寫得太冷靜,咀嚼可能過了頭。味道最好的通常就在“二吃”階段。就出版講,也是“二吃”的成果最容易得到出版家的青睞。
“熱鬧書”是“一吃”,是當時、當地、當前潮流的淺層次記錄,它活躍、豐富,幫助人們認識這個翻騰不息的時代。“門道書”是“三吃”,是規律性的總結或闡發,它冷靜、凝重,幫助人們尋找事物的發展軌跡。“熱鬧書”容易造成“轟動效應”,容易擠破櫃台,但來得快去得也快,用不了多久就銷聲匿跡。“門道書”可以“長流水不斷線”,總有人來買,也總賣不完。寫書的人經常處在一種矛盾的心情中——“熱鬧書”有銷路,容易出版,但很難留下來;“門道書”不好寫更不好賣,但它是自己道德學識方麵的一種顯示。我覺得可以采取“以書養書”的辦法,以“一吃”養“三吃”。這也符合認識事物和表現事物的規律。可以先通過“一吃”或“二吃”來熟悉被反映的事物,也由此打開局麵、提高知名度。然後卯足力量攻關“三吃”,出版社和讀者也就容易接受了。“綱舉目張”這句話也適用於寫書的全過程——“綱”,也就是該領域、該行業的“道”,它即使是在“一吃”、“二吃”時也應高“舉”。隻有舉起“綱”,才可能“張”你的“目”,這樣延續下去,才可能保持自己學術觀點上的一致性。我想,這一點無論是搞學術還是平時做人,都是極為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