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慍怒道:“如果當初遇難的是你的至親,你還會如此冷靜地分析嗎?”

聽了這話,他的臉立刻變得慘白,狂怒地盯著我!我沒有見過他如此狂怒,從來沒有!我知道,這種比喻是很不吉利,但話己出口,覆水難水。他還在盯著我,眼晴裏仿佛要噴出火來,我不由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膽怯地說:“你不要這樣看我,我隻是打個比方而己。”

他終於收回目光,拿出一根煙放在嘴邊,但激動得雙手直顫抖,打了幾次火機都沒有點著煙。

我不停地道歉:“對不起,實在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他終於點上了煙,低下頭,狠狠地抽著,我膽戰心驚地望著他,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了?好半天,他才抬起來,一字一頓地說:“好,我陪你去。”

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說真的?”

他慘然一笑:“我知道這對你很重要,若不去一趟山西,你一輩子都會有遺憾。雖然,我並不認為你可以找得到齊懷義。”

我苦笑道:“其實,經曆過這麼多,對於找到齊懷義,我早己經心灰意冷。但哪怕還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我也想爭取。倘若這萬分之一的希望都破滅了,我才會死心。”

他愛憐地把我摟進懷裏:“你和我一樣執著,偏要等撞到南牆才會死心。”

我好奇地問:“你以前也撞過南牆麼?”

他搖了搖頭,卻什麼都沒有說。

我當即打了個電話到三叔家,讓三嬸喊二叔接電話。二叔去年在廣州白幹了一年,直到現在,連一分錢工資都沒有領到,回到家後,連嚇帶累就病倒了。病好後,背卻再也直不起來了。這樣的身體,就算他再想出來找工也沒人要了,隻好在家喂兔子、編葦席勉強度日。

二叔氣喘籲籲接了電話,著急地問:“海燕,你在那邊還好吧?”

我鼻子一酸:“二叔,我還好。”

二叔疑惑道:“那你找我,有事嗎?”

我小心翼翼地問:“二叔,我爸以前遇難的那個煤礦,在山西哪個地方?”

二叔恨恨道:“山西省大同市梁溝村,到死我都記得這個地名。”

我又問:“爸爸所在的煤礦叫什麼名字?”

二叔口氣十分無奈:“那是一家小煤礦,很多小煤礦礦主怕起名字會引起太多人注意,反而有風險。所以,根本就不起名字。”

我有些失望,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小煤礦,當地政府怎麼可能知道呢?不知道這個煤礦,就更不知道齊懷義了。

沒想到,我和王磊一說,他卻很有把握道:“這個你放心,小煤礦之所以能夠存在,就是因為和當地政府有著千絲萬縷和聯係,否則,無法生存。不過聽說那地方亂得很,我們不可以這樣貿然前往。”

我為難道:“那怎麼辦呢?”

他想了一想道:“你以前不是做過采編嗎?不如我們冒充記者去吧,聽說那邊假記者滿天飛。”

我點點頭。

接下來的時間裏,我和王磊分別照了相,然後聯係假證販子,之前有過做證假的經驗,所以這次做起來得心應手。我不但做了假記者證、假采訪證、假工作證,還作了假身份證。假身份證上,我叫王海燕,王磊叫楊磊。因為我在某新聞權威機構的東莞專題部呆過,所以我們辦的證件,都是以那家新聞權威機構的名義。本身名字也很響亮,無形中也想給自己壯壯膽。

王磊很快請了假,一個星期後,我們坐上了前往山西的列車。

10月30日上午十時,我和王磊來到山西大市,然後坐上一輛公車前往梁溝村。從車窗向望去,幾十公裏沿線的群山被挖得千瘡百孔。

但公車是不通梁溝村,所以到了鎮上,我們隻好雇了一輛出租車。剛一上車,司機便笑著問:“你們是不是記者啊?”

我非常驚訝,我們做的假記者證,除了假證販子,就隻有我們兩個知道了,司機眼晴難會透視?

王磊卻鎮靜地問:“為什麼你要說我們是記者?”

司機得意道:“我的車經常被記者包,一聽你們是外地口音,我就知道是記者無疑了。”

原來這樣,我這才鬆了一口氣,連聲說:“對,對,我們就是記者。”

在通往梁溝村的路上,我看到一幅熱火朝天的運煤場麵:一輛輛來自全國各省的大噸位貨車滿載著黑黑的煤炭,緩慢地行駛在彎彎曲曲的山路上,路上撒滿了一道道黑色的煤屑,己經看不清原來的路麵。在一個煤檢站附近,等待檢查的運煤車更是排成了一字長龍,向後足足延伸了兩公裏。

望著煤檢站忙碌的工作人員,我同情地說:“這些工作人員雖然不象礦工那樣下井,但每天都和煤炭打交道,烏煙瘴氣的,應該也很辛苦吧。”

司機卻冷笑一聲:“他們辛苦?這就說錯了,好多人都爭著想進煤撿站呢。想當煤檢站站長,除了必須在煤炭公司或當地政府裏有關係,至少還得花個100萬才能當上。就是當一個管五六個人的斑長,也得花10萬以上。”

王磊也吃了一驚:“這麼貴?”

司機回頭望了望那些工作人員,羨慕地說:“貴是貴了點,但隻要能當上,一年撈回十倍是不成問題的。”

聽得我們目瞪口呆。

很快看到梁溝村,遠遠望去,整個村莊和土地都被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黑色。天空很是陰暗,甚至連空氣中都飄拂著黑色的顆粒。不一會兒,我就感覺臉上很難受,用紙巾一擦,雪白的紙巾立刻就黑了,仔細看去,是一粒粒細小的黑色顆粒。王磊更慘,不但臉上附著一層淡淡的黑色,原先雪白的襯衣領口變得白一塊黑一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