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神 骨(1 / 3)

語雲:“脫穀為糠,其髓斯[1]存”,神[2]之謂也。“山騫[3]不崩,唯石為鎮”,骨[4]之謂也。一身精神,具[5]乎兩目;一身骨相,具乎麵部。他家兼論形骸[6],文人先觀神骨[7]。開門見山,此為第一。

相家論神,有清濁[8]之辨。清濁易辨,邪正[9]難辨。欲辨邪正,先觀動靜[10];靜若含珠[11],動若木發[12];靜若無人[13],動若赴的[14],此為澄清到底。靜若螢光[15],動若流水[16],尖巧[17]而喜淫;靜若半睡,動若鹿駭[18],別才[19]而深思[20]。一為敗器[21],一為隱流[22],均之托跡於清,不可不辨。

凡精神,抖擻[23]處易見,斷續[24]處難見。斷者出處斷,續者閉處續。道家所謂“收拾入門[25]”之說,不了處[26]看其脫略[27],做了處[28]看其針線。小心者,從其不了處看之,疏節闊目[29],若不經意,所謂脫略也。大膽者,從其做了處看之,慎重周密,無有苟且[30],所謂針線也。二者實看向內處,稍移外便落情態矣,情態易見。

骨有九起[31]:天庭骨隆起,枕骨強起[32],頂骨平起[33],佐串骨角起[34],太陽骨線起[35],眉骨伏犀起[36],鼻骨芽起[37],顴骨若不得而起[38],項骨平伏起[39]。在頭,以天庭骨、枕骨、太陽骨為主;在麵,以眉骨、顴骨為主。五者備,柱石之器[40]也;一則不窮;二則不賤;三則動履稍勝[41];四則貴矣。

骨有色[42],麵以青為貴,“少年公卿半青麵”是也。紫次之,白斯下矣。骨有質[43],頭以聯者[44]為貴。碎[45]次之。總之,頭上無惡骨,麵佳不如頭佳。然大而缺天庭,終是賤品;圓而無串骨,半是孤僧;鼻骨犯眉,堂上不壽。顴骨與眼爭,子嗣不立。此中貴賤,有毫厘千裏之辨。

[1]斯:仍,仍然;還。

[2]神:即物質的精髓,不因外在形式的改變而改變。在人,指的則是後天養成的,人內在的精神狀態。

[3]騫(qiān):虧,損;即山體土石流失剝落。

[4]骨:即物質的骨骼,支撐事物的內外狀態不質變。在人,指的是人的氣質、氣概。

[5]具:同“俱”,全,都。

[6]形骸:形即外形,骸即骸骨,指人的外貌、形體與骨骼。

[7]神骨:即人的內在精神狀態。

[8]清濁:即人目光的兩種狀態,清即清澈,濁即混濁。

[9]邪正:即人內心的邪惡與正直。

[10]動靜:即一動一靜,指人日常生活中一舉一動之間的眼神變化。

[11]含珠:指人的目光就像夜明珠一樣,清澈發亮,含而不露。

[12]木發:指人的目光既安詳沉穩,又敏銳犀利,就像樹上新發出的嫩芽一樣生機勃勃。

[13]無人:沒有人的意思。

[14]赴的:指人的眼神就像脫弦而出,飛向目標的箭一樣淩厲。

[15]螢光:即螢火蟲發出的光,一閃一閃的。

[16]流水:指人的目光像流水一樣遊移不定。

[17]尖巧:指人善於投機取巧和掩飾錯誤、缺陷。

[18]鹿駭:即鹿受到驚嚇而驚恐不安的樣子。

[19]別才:即有才學而不走正道的人。

[20]深思:思慮深沉,有城府,喜怒不形於色。

[21]敗器:有缺陷、瑕疵的器物,這裏指品德敗壞的人。

[22]隱流:內心奸詐而又引而不發的人。

[23]抖擻:此處指精神振作。

[24]斷續:斷,精神振作不能持續維持的狀態;續,精神振作、精力充沛的狀態。

[25]收拾入門:道家修身養氣煉性的道理,即摒除雜念,心中無物,以靜待動,蓄勢待發。

[26]不了處:指還沒有“收拾入門”的時候,即雜念尚未去除,還不能靜心修行的時候。

[27]脫略:放任、不拘束。

[28]做了處:指“收拾入門”以後,即雜念去除,靜心修煉的時候。

[29]疏節闊目:指粗心大意、不仔細周密。

[30]苟且:敷衍了事,馬虎。

[31]骨有九起:即古代相術中人的頭部與命運關係極大的九種骨相。

[32]強起:充實顯露。

[33]平起:平坦方正而不突兀。

[34]角起:像角一樣斜插直上,就是所謂的頭角崢嶸。

[35]線起:像直線一樣筆直上升。

[36]伏犀起:像伏臥的犀牛一樣。

[37]芽起:像竹筍、嫩芽一樣挺拔。

[38]不得而起:有力有勢,又不陷不露、不尖不平、不偏不反。

[39]平伏起:平伏厚實,而又時隱時顯。

[40]柱石之器:柱石,頂梁的柱子,墊柱的基石。這裏指國家的棟梁之才。

[41]動履稍勝:動履,行動的意思。隻要稍有行動就能勝人一籌。

[42]骨有色:人的骨有不同的顏色,不同的顏色預示著貴賤的不同。

[43]質:即氣質、氣勢。

[44]聯者:即頭部骨骼相互關聯,氣勢貫通。

[45]碎:即頭部骨骼支離破碎,不貫通。

俗話說:“去掉稻穀的外殼,雖然丟掉了一些沒有多大用途的糠,但稻穀的精華——米,仍然存在著,不會因外殼的去除而消失。”這個精華,用在人身上,就是一個人的內在精神狀態。俗話又說:“高山表麵的泥土雖然經常因為各種原因而脫落流失,但它卻不會破碎、崩塌,這是因為它的內部有像鋼鐵一樣堅實的岩石在支撐著,任憑風吹雨打不能動搖它分毫。”這裏所說的“鎮石”,相當於人身上的骨骼,正是它們支撐著人的身體。

一個人的精神,集中體現在他的兩隻眼睛裏;一個人的骨骼豐俊,集中體現在他的一張麵孔上。像工人、農民、商人、軍人等各類人員,既要看他們的內在精神狀態和骨骼,又要考察他們身體的各種情態。對於讀書人,則主要看他們的精神狀態和骨骼形貌豐滿俊秀與否。

精神和骨骼就像兩扇大門,人的命運就像深藏於內的各種寶物,而察看人們的精神與骨骼,就相當於去打開這兩扇大門。門打開之後,自然可以發現裏麵的寶物,從而知道人的命運。這是觀人看相的第一要訣。

古代的相學家在研究、觀察人的“神”即精神狀態時,一般都把“神”分為清澈與混濁兩種類型。“神”的清澈與混濁是比較容易分辨出來的,但由於清澈之中又有奸邪與忠直之分,這奸邪與忠直則不容易分辨清楚。要考察一個人是奸邪還是忠直,應先考察他處於動、靜兩種狀態下的眼神變化。

眼睛處於靜態的時候,目光安詳沉穩而又有光,真情深蘊,宛如兩顆晶瑩的明珠,含而不露;處於動態的時候,眼中精光閃爍,敏銳犀利,就像春天樹木抽出的新芽。雙眼處於靜態的時候,目光清明沉靜,旁若無人;處於動態的時候,目光暗藏殺機,鋒芒畢露,宛如瞄準目標引而不發的弓箭,一發必然中的。以上兩種神情,澄明清澈,屬於純正的神情。

兩眼處於靜態的時候,目光猶如螢火蟲發出的光,微弱而閃爍不定;處於動態的時候,目光猶如流動的水,雖然澄清卻遊移不定。以上兩種目光,第一種是善於偽飾的神情,第二種是奸心內萌的神情。

兩眼處於靜態的時候,目光似睡非睡,似醒非醒;處於動態的時候,目光總是像受到驚嚇的鹿一樣惶惶不安。以上兩種目光,一則是有智慧也有能力,卻不循正道的人的神情;一則是深謀圖巧但又怕別人窺見其內心真實想法的人的神情。

具有前兩種神情的人一般在某些方麵都存在缺陷,具有後兩種神情的人則是含而不發的人,都屬於奸邪神情。可是它們卻混雜在清澈的神情之中,這是考察“神”時必須加以注意的。

一般來說,考察別人的精神狀態時,那種精力不濟卻又故作振作、強打精神的,是比較容易看出來的;而那種看起來似乎是故作振作,其實其精神本來就很充足的,則難以分別了。精神不足的人,即便他故作振作掩飾自己的不足,但不足的特征仍然會通過一些細節表現出來,它是掩蓋不了的。而精神有餘的人,雖然看起來像是故作振作,實際上是精神充盈自然流露。

道家有所謂“收拾入門”的說法,並以此來考察“神”,其要領是:尚未“收拾入門”即尚未摒除雜念不能以靜待動的人,要著重考察他的輕慢不拘;已經“收拾入門”即已經摒除了雜念能夠以靜待動的人,則要著重考察他的精細周密。對於小心謹慎的人,要從尚未“收拾入門”的時候去考察,這樣就可以發現,他越是小心謹慎,他的舉動就越是不精細、欠周密,給人的印象是好像他總是漫不經心,這種精神狀態就是所謂的輕慢不拘;對於率直豪放的人,要從已經“收拾入門”的時候去考察,這樣就可以發現,他越是率直豪放,他的舉動就越是慎重周密,做什麼都一絲不苟。這些精神狀態實際上一直都存在於他的內心,但是它們隻要稍微向外一流露,立刻就會變為情態,而情態則是比較容易看到的。

“九貴骨”各有各的姿勢:天庭骨要豐隆飽滿;枕骨要充實顯露;頂骨要平正而突兀;佐串骨要像牛角一樣斜插直上,直入發際;太陽骨要直線上升;眉骨的骨棱要顯而不露,隱隱約約像犀牛角平伏在那裏;鼻骨要形狀像蘆筍、竹芽一樣挺直而起;顴骨要有力有勢,又不陷不露;項骨要平伏厚實,又不顯不露。

考察頭部的骨相,主要看天庭、枕骨、太陽骨這三處關鍵部位;看麵部的骨相,則主要看眉骨、顴骨這兩處關鍵部位。如果以上五種骨相完美無缺,此人一定是棟梁之才;如果隻具備其中的一種,此人也可以一生衣食無憂;如果能具備其中的兩種,此人便能一生地位尊貴;如果能具備其中的三種,此人隻要稍微有所作為,就會發達起來;如果能具備其中的四種,此人一生必定既富且貴。

骨有不同的顏色,表現於外則是人麵部的顏色,此色以青色為貴。也就是說麵色為青色的人容易發達,俗話說“少年公卿半青麵”所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黃中透紅的紫色比青色略次一等,麵如枯骨著粉的白色則是最下等的顏色。

骨有一定的氣勢,頭部骨骼以相互關聯、氣勢貫通為最好,互不貫通、支離散亂則略次一等。總之,隻要頭上沒有惡骨,就算麵上的骨相再好也不如頭上的骨相好。然而,如果頭大而天庭骨卻不豐隆,終是卑賤的相;如果頭圓而佐串骨卻隱伏不見,多半要成為僧人;如果鼻骨衝犯兩眉,父母必不長壽;如果顴骨緊貼眼尾而顴峰淩眼,必無子孫後代。這裏的富貴與貧賤的差別,猶如毫厘之短與千裏之長,是非常大的。

相術的淵源

縱觀中國曆史,治世與亂世前後相繼,其興也速,其亡也速。究其治亂的關鍵,在於用人二字,所用為忠直有才的人,則能撥亂反正,天下大治;所用為奸詐小人,無能庸人,則形勢逆轉,大治變為亂世。最典型的例子是唐玄宗時,前期任用賢相,則有開元盛世,後期任用奸相,則有天寶危機,國家陷於亂世,強大的大唐帝國開始走向衰落。

縮小到個人生活,跟對人、與對的人交朋友、用對人,也是非常重要的事。在工作中作為一名普通員工,能夠明智地跟隨一位富於才幹、有前途的領導,就算你是一個庸人也會隨著領導的水漲船高而有所收獲;如果你是一個很有才幹的人,那就會為你提供一個事業大發展的平台,為你的發展助一臂之力。有句俗話說得好,選對公司,不如跟對人。如果你是一位領導,任用一位有才幹的人或者一位隻知道阿諛奉承卻沒什麼才幹的人,對你事業的影響那是顯而易見的,有才幹的人能助你一臂之力,關鍵時刻靠得住;阿諛奉承的人會讓你感覺很舒服,卻不會對你的事業有什麼好處,甚至還有壞處,就算這樣的人有一些才幹,關鍵時刻需要他的時候,恐怕跑得比誰都快。在生活中,與對的人交朋友,交一個知心朋友的重要性,幾乎所有人都是有過體會的,在這裏不需要重複了。由此也可以看出跟對人、用對人的重要性。

要跟對人、用對人,首先就要認識人,認識清楚一個人。如果不能正確地認識清楚一個人,跟對人、用對人也無從談起。我們在看一個人時,很注重第一感覺,第一感覺認為這個人好,值得跟隨、交往或者使用,或者認為這個人不值得跟隨、交往或使用。這種第一感覺認為怎麼怎麼樣,實際上就是人的各種感官對人的外表、氣質、精神狀態的一個綜合評價。這種第一感覺對人的評價經過不斷的總結與實踐,也就形成了識人術——相學或者相術。

當然,最初的相術所針對的並不是普通人,而是聖人、貴人,是要從普通人中去發現聖人、貴人。這是因為,最初的相術來自於人們日常生活經驗的總結,隻有聖人、貴人的特異之相才可能引起他們的興起,使他們去總結。像史書中記載的,舜有重瞳也就是眼睛中有兩個瞳孔,女媧與伏羲人首蛇身,這都是聖人們生具異相的例子。正因為聖人、貴人生具異相,後世的人為了證明自己是不平凡的人,而去按照古代聖人的樣子把自己粉飾成聖人,漢高祖劉邦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他的“隆準而龍顏,美須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正是為了證明他是真命天子而作的粉飾。

相術從最初的相聖人逐漸過渡到了相普通人,在春秋時期出現了第一位有名有姓的相學家叔服。據《左傳?文公元年》記載,他曾為魯國公孫敖的兩個兒子相過麵。兩漢時期,凡是發達顯貴的人都有相麵的故事流傳下來,像周亞夫、衛青、李廣等。周亞夫在擔任河內太守時,漢初著名的相術大師許負曾給他看相,認為他三年後為侯,封侯八年後為丞相,掌握國家大權,位尊任重,在眾臣中將首屈一指,再過九年會餓死;衛青在還是平陽公主家奴時,也有相者為他看相,認為他“貴人也,官至封侯”,這些後來都得到應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