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3 / 3)

“夢裏,我看到煙散霧開,莽莽白野。一顆顆種子在地下湧動,掙紮著頂破土皮。它們在我眼前迅速生長,開出一朵朵深藍色的鳶尾,花蕊細長。那花海無邊無際,延伸到天地交彙處。它們蓬勃存留,大方端莊。它讓我知道,一朵花開或許比人生更有意義。因為它本身不帶任何的目的,隻是生長,與周圍的一切無關。我突然認出那花海,就是當初你陪我去看的那片。然後我就醒來。

“穆,那時我才知道,自我幼年就長久在我夢裏引路的那身影不是別人。那是你!”

人的靈魂和湖泊沒有不同。它平靜或者翻滾,幹涸抑或豐沛,都是它自己的事。隻有它自己知道內裏的深淺,苦澀或甘甜。比起瑪垂大湖,賽瑪噶更喜歡拉昂。一個苦澀窄小的湖泊,人畜不近,所以自由自在。

守著這方湖,我們看著湖水一點點結冰,逐漸向湖心延伸;深夜躺在帳篷中,聽見冰麵炸裂的聲響,那聲音清脆迅疾,仿佛傷口崩裂,帶著幹淨利索的快意;風偶爾會大得驚人,會將帳篷徹底吹翻。兩個人掙紮在風雪裏,看著對方的眉毛、額角、臉頰、下巴粘住風霜煙塵,大笑。笑著笑著便又潸然淚下;遊弋的狼群和野牛遊蕩在周圍。它們對自然沒有占有之心,它們屬於自然,聽命於自然。

陽光出來,我們起身打獵。追逐公鹿、灰熊、野驢。日頭落下即歸來。我把那獵物剝皮割肉洗淨,烹煮。高挽衣袖,托露出一臂,雙手沾滿血汙,動作熟練。我們更多的時候是靠在一起,仰望遠處聳入雲煙之中的俄摩隆仁。看著最末的一縷日光斜斜灑下,雪峰金黃聖潔,如同隨時都會盛開的美麗蓮花。看著月亮出來,天地青黛,煙雲流動漫卷、圍裹、彙聚,與它們呼吸共存。

雪水融化時,我帶來被遺棄的幼鳥。賽瑪噶欣喜留下。潔白的幼鳥,一腳殘疾,瘦弱蹣跚。她將它養在帳篷裏並悉心照料,白日帶著它挖掘新鮮的根莖草籽,晚上抱在一起睡覺。

夜半醒來,我望著身邊熟睡的女子,望著她安靜呼吸,將手伸進我的手心,微笑篤定,內心安慰便又睡去。世界在輕微顛倒變化。我不是出雲王的弟弟、獸軍統領,她不是昆蕃公主、出雲王妃。拉昂湖畔隻有一對平凡男女,不需任何人的介入,不需任何事的介入,晝夜廝守,恬淡度日。這種感覺如同纏綿的熱戀卻又彼此尊重,內心洞明,不問時間和未來。

有時也會發現賽瑪噶對著曠野發呆。不管是昭日天汗還是黎彌加都是她內心無法愈合的傷口。這傷口表麵上結了疤,一旦觸碰就會崩裂。她注定要成為這樣一個女子,好似一尊瓷器,晶瑩,有種詭異的美,一道道裂紋分布其上,不能修補隻能斷裂。

因為黎彌加將賽瑪噶趕出王宮,昭日天汗雷霆暴怒,兩國邊境大軍集結,騷動不安,戰雲密布,大戰一觸即發。但很長一段時間,昆蕃軍隊又沒有了任何的消息,一切恢複平靜。

昭日天汗是個異常冷靜、聰明的人,他擁有狼的超凡忍耐。出雲雖然不複鼎盛時期的榮光,但可用的軍隊依然遠遠多於昆蕃。在緊張了兩個月之後,雙方各自撤兵,尼洛威爾雅等人紛紛鬆了一口氣。至於黎彌加,關於他的消息斷斷續續傳來,當然這些都是尼洛威爾雅口中所處。

“這段時間,出雲附屬各部落紛紛暴動,反叛部落陸陸續續竟有二十之多,我們出雲立國以來這是未曾有的事。將軍,如今出雲四方混亂一片,讓人不得不擔心。”尼洛威爾雅跟我說這些話的時候眉頭緊鎖。

黎彌加呢,他幹了什麼?

“一開始,不過三五個部落叛亂,王上大怒,親自帥大軍平叛,所到之處皆屠之,寸草不留,絕不手軟。本以為以如此雷霆手段定然能夠震懾四方,想不到反叛的部落越來越多,讓人分身乏術。王上逐漸心灰意懶,便將政務全權交給東羅木馬孜,讓他全權負責平叛。

“將軍,如今除了東羅木馬孜,他不信任任何人,即便是老帥熱桑傑。他變得極易憤怒嗜殺,任何的微小細節都會讓他的臣下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身首異處。

“原本集結在穹隆銀城的大軍不斷開拔,開往前線,盡管朝政混亂,但我出雲軍魂仍在,所以戰無不勝。盡管如此,損失也大,很多久經沙場的將士,再也沒有回來。”

尼洛威爾雅,你不覺得這個時機,突然又這麼多的附屬部落叛亂,有些不尋常嗎?

“將軍,你懷疑是邏薩人搗的鬼?”

我搖頭,轉臉看著遠處的賽瑪噶。她抱著那隻白色幼鳥,給它喂食,笑顏如花。

尼洛威爾雅,這件事情我不確定,但我覺得定然和昭日天汗有關。出雲大亂,對他有極大的好處。

“將軍,事實上我也是如此想。但現在我們已經沒有任何辦法。弗夜堅讚如今在雪域聲名遠揚,人們都尊他為太陽,昆蕃風頭正勁,原本對出雲忠心不貳的部落們,自從黃牛部一戰之後皆有離心之相,此消彼長,所以……”

所以,還是看天神的意願吧,但願他不會拋棄出雲。尼洛威爾雅,婷夏如何?

“王後很可憐,盡管王上已經原諒了她,但對她不像從前。王上的性格你了解,他愛一個人會用盡全力,但若讓他失望,他比誰都冷酷。他很少踏足王後的寢宮,大部分的時間在白宮安寢。大量的女人從四麵八方被羊群一樣趕入他的寢殿,上好的烈酒流水一樣送進送出,絡繹不絕。他就如此在女人和酒水裏麻痹,煎熬,失去理智。

“常常有人聽見王上痛苦的號叫聲從宮中傳來,那聲音猶如受傷的瀕臨死亡雄狼,孤立無援,躲在角落裏舔舐汩汩流血的傷口,掙紮,嘶吼。相比於出雲國的混亂,王後給他的打擊更大。好在王後識得大體。王上不理朝政,她便出麵斡旋,要不是她在,東羅木馬孜早就為所欲為了。但她的日子也相當難過。

“將軍,王上已經不是當初的王上。失去了你,他就仿佛行屍走肉般。”尼洛威爾雅說。

是的,他已不是從前的黎彌加。但我亦不是從前的黎穆了。人會在瞬間變老,變得卑微,變得汙泥一樣低賤。畢竟人生即是如此,任何人無能為力。

愛,可以讓兩個陌路人走近,牽手,彼此變得圓滿。也可讓兩個人相互撕扯,隔絕,苟且偷生,即便成為白骨,那痛苦還在,亙古不絕。

“將軍,我聽說王後已命人將後宮暖房中的山茶全部砍去,如今的她一顆心全部放在王上身上,這算是唯一的好事了。”尼洛威爾雅看著我,苦笑。

我亦笑。

這的確是件好事。我們的愛終於可以圓滿落幕。

她終究是我的嫂子,回到了她應有的位置。

晚上,我將黎彌加的事情告訴賽瑪噶。她正在宰殺一隻壯牛,我說話的時候,她始終麵無表情,但那雙手不斷顫抖,終於割傷了她自己。

賽瑪噶,這是件好事。黎彌加永遠不可能屬於你,而且你也恨他。

“是的,我恨他,恨到骨子裏。”她扔掉刀子,坐在地上大哭,“可是,穆,為何我聽到關於他的一切還會心痛,還會難過?”

也許他將是你一生的傷疤。這傷疤,不會痊愈,隻會突如其來地裂開,讓你痛徹心扉。

“穆,能帶我去俄摩隆仁一趟嗎?”她懇求我。

為什麼?

“我想去看一看你說的那雲煙,我們所有人死後,都要投身其中的雲煙。我想看一看那終點,就如同告別。”

我點頭,轉身出去。

但走了幾步之後,我回身直直地盯著她。

賽瑪噶撿起刀子,繼續她的事:“怎麼了?”

有個問題,我一直很想問你。

“你說。”她表情平靜。

賽瑪噶,如果可重新選擇,你會不會再讓自己愛上黎彌加?

“不會。”

為什麼?

“他讓我失去唯一的溫暖,失去尊嚴,失去關於美好的所有想象!他就是我身體上的那腫塊,除了潰滅別無其他。這愛讓我生不如死。”

倘若有人能從你記憶中將這愛人連根抹去,你同意嗎?

“為什麼不同意?愛上他是我最大的錯。”

我點了點頭。

她困惑地看著我:“你為什麼會說這樣的話?”

我搖頭。

“愛上一個人就像一張白紙,褶皺了,永遠不可能回歸當初的模樣。愛無法抹去,也無法毀滅,它和死不同,人死了,肉身可以回歸塵土,但愛不是,它會一直存在。”

我不與她爭論,走出帳篷去看那大湖,還有天空中閃爍的星光。

或許賽瑪噶說得對,愛無法抹去也無法毀滅。

第二日,太陽還沒出我們便起身。騎上馬,帶上小小的行囊,一路向西。我要帶她去看俄摩隆仁峰頂的雲煙。因為她大病初愈,我們行路緩慢,從我們在拉昂大湖的帳篷到俄摩隆仁,來回大約需要二十天。隻有我們兩個人,沒有帶上她的侍女,我們不過是荒原上行走的一對普通男女。

她始終沒能從對黎彌加的傷痛中恢複過來,我告訴她的那些消息,讓她心痛。

一路上,不時有雨雪,有狼群,還會遇到搶劫的強盜。

出雲四方戰亂,和平早已不複存在。作奸犯科之徒趁機起事,三五成群,搶劫來往的落單之人,甚至殺人越貨。我們碰到過不少,但這些人要不被我斬殺,要不喪命於拉傑之口。

賽瑪噶的心情越來越沉重,很少跟我說話。

這一日,太陽快要落下的時候,我發現我們的食物已經全部吃光。

天色陰沉,厚黑的雲層聚集著,晚上將有大雪。

“穆,我們要是凍死在這裏,倘若有人發現我們,會不會認為我們是一對戀人?”她笑道。

也有可能覺得我們是兄妹。

“兄妹不可能這樣兩個人長途跋涉,也不可能這麼親密。”她笑。

賽瑪噶,我們不會死的。看到前方的那個山穀了嗎?

我指了指前方。兩座山巒延伸而來,出現一個隱蔽的山穀,狹長而幽靜。

“怎麼了?”她問。

穿過山穀便是一個名為嘎魯的部落,約有萬餘部眾,我曾經駐軍那裏,認識他們的頭人。我們晚上就在那裏過夜。

“我現在隻想有個大大的溫暖的火堆,再來上半隻煮好的肥羊,還要有酒!最烈的酒!”她舔著嘴唇。

我笑。

我們加快速度縱馬飛馳,進入那山穀時,大雪開始落下。鵝毛般的大雪幾乎瞬間淹沒天地。

跑在前方的拉傑,忽然像感覺到了什麼,跳上一塊巨石昂頭嚎叫。

“穆,你聞到了什麼味道沒有?好香!好像是在烤羊肉。”賽瑪噶的肚子發出咕嚕嚕的響聲。

我沒有回答她。這味道,我曾經聞到過不止一次,它絕對不屬於牛羊,而應該是屬於人!

很快,山穀的盡頭的路邊,開始出現三三兩兩的屍體。這些屍體絕大部分附身趴在地上,背後插滿了羽箭,頭顱皆被砍去。

看到這些,賽瑪噶臉色蒼白,身體在馬背上搖晃。

“這裏發生過戰爭?!”她說。

我跳下來檢查那些屍體。

賽瑪噶,這些人死的時間並不長,頂多有兩三日。

“到前麵看看!”她狠命地用皮鞭抽馬。

我們一前一後,穿出山穀,眼前的景象,讓我們全都愣住。麵前是地獄!

這個部落原本是那麼的歡樂祥和。男人放牧,女人操持家務,老人們對著神山祈禱,孩子們在林地中歡呼雀躍。而現在,原本茂密的林子被火燒得麵目全非,一頂頂帳篷被掀翻,被焚毀,男人的、女人的、孩子的屍體到處都是。他們被刀斬去頭顱,被長矛刺穿身體釘在大車上,被飛箭射穿喉嚨,屍積如山!

兩三日之前,這裏發生過一場屠殺。我和賽瑪噶在黃牛部曾經見過幾乎一模一樣的場景。沒有人甚至連牲畜都沒有留下一頭。一個萬餘人的部落,就如此憑空消失。

賽瑪噶從馬背上跌落下來,扶著一根摔跤的樹樁劇烈嘔吐。

我走入這屠場,查看那些屍體,心在滴血。這是出雲的軍隊所為,先是包圍,然後騎兵發動突襲,接著步兵合成一圈往裏屠殺,幹淨利索。

“穆,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要殺人?難道這些人不是出雲的子民嗎?”

是,曾經是,但他們背叛了。

“僅僅因為背叛,就要整族被屠戮嗎?”

是的,你也看到了。實際上,如今和這個部落有著相同結局的還有很多。屠殺現在每時每刻都在上演。

“為什麼?!你們出雲人為什麼要這樣殺人?!你們是魔鬼嗎?!”她憤怒地衝過來,揪住我的衣服。

賽瑪噶,這是王命,軍隊別無選擇,你以為他們下手的時候內心不會痛嗎?!

“黎彌加!又是他!為什麼又是他!難道一個黃牛部,不夠嗎?!”她使勁地捶打著我,咬牙切齒,仿佛我就是黎彌加。

賽瑪噶,他亦別無選擇。他是出雲的王,一個部落叛亂,若不平叛,就會有十個,百個,最終整個出雲會轟然倒塌。

“這是借口!他隻想殺人!僅僅為了他那可悲的愛情,將怒火發泄在這些平民身上!他是魔鬼!”

賽瑪噶,沒人喜歡戰爭,沒人喜歡屠殺!

我開始憤怒起來,雙手抓住她的手臂,雙目圓睜。原本的出雲並不是這樣。所到之處人人安居樂業,部族和睦,牛羊滿山!

“那為什麼現在會變成這樣?”

戰爭,世俗的野心,生存!我如此告訴她。

“我不明白!”

賽瑪噶,若不是昆蕃崛起,若不是兩雄相爭,這裏依然是天堂!實際上這段時間出雲四境騷動,很多部落舉起叛旗,是因為昆蕃的暗中煽動。

賽瑪噶,這地獄很大原因是因為你哥哥的怒火,他要消滅出雲,他要消滅黎彌加。而這怒火與你有關。與你的愛有關。

“是我造成了這一切?”賽瑪噶後退著,身體顫抖,看著血海屍山,絕望倒地。

她喃喃自語:“因為我嗎?僅僅是因為我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我走過去,緊緊把她擁入懷中。

賽瑪噶,實際上這不應該怪任何人。你愛上黎彌加沒有錯,你的哥哥為了你對付出雲沒有錯,黎彌加出兵平叛、屠殺同樣沒有錯。

“那是誰的錯?!這些人死了,整族的人死了,誰的錯?”

我也不知道。

“穆,我不要這樣的愛!若是能夠重新選擇,我不會愛上那個男人!倘若如此便不會發生這一切。”她說。

即便是你沒有愛上過黎彌加,同樣的事情還是可能會原封不動地上演。

“包括我和你嗎?”

所有人。所有事。

她不再說話,離開我站在最高處,手持佛珠,為這些亡魂吟誦經文。大雪簌簌而下,覆蓋這一切。

我們沒有在這個山穀過夜,夜半的時候離開。

在去俄摩隆仁的路上,這樣的場景又見到三四次。每一次賽瑪噶都臉色蒼白地為亡靈超度,神情逐漸變得堅定。

停停走走,這一日,俄摩隆仁就在眼前。轉過一個山丘,我們聽到喊殺聲、哭叫聲。山下,十幾個士兵在搶劫財物,他們掠奪牛羊,將主人砍翻在地。

這些人穿著銀甲,刀影如霜。

是出雲的士兵!

“穆!”賽瑪噶的聲音抖動著。

她說話的時候我已經縱馬飛出。刀落,斷肢橫飛。士兵的頭顱被我斬下,隨即大亂。他們叫囂著,衝過來,一番搏殺之後,皆橫屍馬下,隻有一人倉皇逃竄。

撿起地上的弓箭,對著那逃跑的身影,我拉開弓。

賽瑪噶攔住我:“算了,殺得已經夠多了。”

那人逃去。

“你們出雲的士兵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和強盜一般!”賽瑪噶道。

賽瑪噶,這些人根本不配披上出雲的白甲,他們是東羅木馬孜的手下。我彎腰指著那些屍體身上的銀甲,上麵有東羅木馬孜的雙頭狐狸紋飾。我站起來抬頭看了看四周,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賽瑪噶,我們必須趕快走。

“為什麼?晚上在這裏過夜不好嗎?”

這裏有東羅木馬孜的私兵,說不定他就在附近。

“他難道要殺了你?”

以前他不敢,現在他會,因為我隻是個普通的出雲人。

“為什麼?”

我殺了他唯一的兒子——那個臨陣逃脫的家夥。

我們上馬奔向俄摩隆仁山。抵達山腳時,對麵的土丘上方,遠遠地出現了一匹馬,接著是兩匹,三匹……

一直到兩三百人的隊伍攔住了我們的去路。這些人穿著黑衣,手持長刀,呐喊著衝來。

賽瑪噶有些驚慌:“我們遇到強盜了。”

我搖頭。

那不是強盜。出雲沒有兩三百人聚集的強盜,即便有,他們也不會手持出雲士兵的白柄刀。這是東羅木馬孜的手下。

他們如此打扮為的是殺死我之後,即便是黎彌加追問下來,東羅木馬孜可也以說我死於強盜之手,進而擺脫幹係。

賽瑪噶,你向山上跑,那裏到處是修行的洞穴,逃到那裏就安全了。

“你呢?”

我來擋住他們,我們不可能全部跑掉。

我抽出白柄刀,帶著拉傑迎上去。

她騎馬過來,和我並肩。

“要死就死在一起,否則活著我太寂寞。”她笑著說。

對方呼嘯而來。長刀出,拚殺,鮮血飛濺!我在人群中往來穿梭,刀鋒飛舞,終於找到久違的酣暢淋漓。三次衝鋒終於撞開對方的圍堵,帶著賽瑪噶奔向俄摩隆仁山。

“放箭!放箭!別讓那個啞巴跑了!”身後的人尖叫著。

接著,聽見羽箭飛來的銳利聲音。轉過臉去,漫天飛蝗!

我一手提起賽瑪噶將她摟入懷中,同時俯下身體。

噗噗噗!後背傳來悶響,箭頭入體,痛入骨髓。我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