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3 / 3)

“我不能答應你照顧她,是因為我也要跟著黎彌加上戰場。”

你也要去?那是戰場!你應該待在穹隆銀城!

“不!穆,他是我的丈夫,他愛著我,我知道沒有我他會內心空虛不安。我在他才安定。這是一場決戰,誰都不能保證自己會活著回來,連他都不一定。我是他的妻子,這一世欠他太多,所以這場決戰,我會陪著他,陪在他身邊,與他一起去麵對任何事。

“穆,這麼多年,我一直在躲避,隻有現在才學會去麵對。”

她微微昂起下巴,有些調皮地笑,一瞬間仿佛回到了她的少年時光,變成了那個單純可愛的小女孩。

我開始羨慕她。

“來,讓嫂子給你穿上盔甲吧。”婷夏取來甲胄。

我站起身,張開手。

出雲軍人出征之前,有妻室的,戰甲由妻子親手穿上,無妻室的,由姐妹穿上。出雲人相信,借由這親這愛,甲胄會得到珍貴的保佑,護佑它的主人平安歸來。

婷夏動作麻利地將甲胄一件件給我穿上,她跪在我的麵前整理甲葉,係牢內繩,態度認真,目光柔和。

這一刻,是如此漫長。這一刻,我們曾經所有的愛都在凝結,然後終於可以終結。

“穆,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麼都要活下去。”離開時,她對我說道。

雲霧繚繞中,日頭出來。夜裏下了一場大雨,天明時停歇。第一縷陽光灑在穹窿銀城頭的那麵大鵬旗上時,鼓聲響起。

沉沉的鼓聲不張揚,穩健而堅韌。鼓聲中溪山亮了,草木亮了,人的眸子也亮了。

“王上出,大鵬起!”代替穹布的新任國師大呼一聲,黎彌加雪白的大鵬王旗緩緩地在銀色的穹窿銀城中豎起。

出雲最大的一麵軍旗飄揚了千年,在此之前,它無數次迎著第一縷日光出了這城池馳往戰場,這一次和以往沒有任何不同。

我騎著戰馬,立於道路一側,混跡在士兵之中。此時,我隻是個普通的騎手,但內心坦然自若。

“將軍,獸軍失去了你,那就沒有了靈魂,王上這是怎麼了?怎麼會讓東羅木馬孜那家夥成為統領?!”

“將軍,你和我們不同,你不應該在這裏。”

士兵們在我身邊七嘴八舌。

我笑。我告訴他們,這裏沒有什麼將軍,隻有一個啞巴叫黎穆。

一千法師隊伍開路,接著身為白甲禁衛和新任獸軍統領的東羅木馬孜作為先鋒率先出城,紋飾繁複的雙頭狐狸旗下,他穿著一身鑲嵌著黃金、綠鬆石、瑪瑙的華麗盔甲和周圍格格不入。

“這隻雙頭狐狸,呸!”

有人衝地上吐口水,更多的人選擇舉頭向天,不正眼看東羅木馬孜。

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東羅木馬孜的坐騎停了下來。他饒有興趣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揮舞著手中的馬鞭,對他的手下輕蔑地笑:“這不是我們的啞巴將軍嗎?”

拉傑低哼著,毛發豎起,獠牙突出。

“一條惡狗!”東羅木馬孜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揚長而去。

“就這麼逃了?真是個沒骨氣的家夥!”

“讓他上戰場,真是出雲的恥辱。”

士兵們嘲笑著,咒罵著,當他們七嘴八舌的時候,周圍忽然安靜了下來。

所有的士兵,瞬間目瞪口呆,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張大了嘴巴,巨大的驚愕之後是無數人同時的行禮!

是熱桑傑!

這位老帥跨著戰馬出現在人群眼前的時候,每一個人都目光濕潤。他沒有披掛他的那套白色的大鵬孔雀甲,而是穿著的那具血犛牛胴甲!

那盔甲由百煉精鐵造就,上麵布滿刀斧砍痕,赤紅如血,有著山的沉穩和氣勢。頭盔被打造成碩大的犛牛頭,兩隻黑色的尖角向兩側彎曲,直至蒼穹,頭盔後方紅色的牛毛蓬鬆著炸開,在風中飛舞,在一片白色中,猩紅耀眼。

這盔甲,我的記憶裏熱桑傑隻穿過兩次,一次是在父王去世的葬禮上,他執意穿著這套血犛牛為父王護靈。早在我還沒有出生的時候,熱桑傑就是聞名雪域的黃牛部勇士,為了征服黃牛部,父王五次出征,最後一次黃牛部慘敗,渾身是血的熱桑傑就是穿著這身盔甲帶著十一個死士向父王的本陣發動衝鋒。熱桑傑一人一馬直殺到父王麵前,傷了父王的臂膀,力竭被俘。“不怕死的血犛牛,熱桑傑,我可以不屠戮黃牛部,隻要你歸順我。”正是父王的寬宏大量,讓熱桑傑成為他最忠誠的心腹,為出雲奮戰了一生。

第二次,父王被害,出雲周邊叛亂四起,叛軍圍攻我和黎彌加修行的洞窟,要斬草除根,危急時刻,是熱桑傑領兵而至,火光之中,身著血犛牛胴甲的他滿身是箭,如同惡鬼一般縱橫衝殺,救出了我們。

熟悉熱桑傑的人都清楚,老帥一生隻有兩副甲胄,血犛牛胴甲極少穿著上陣,他曾經說過這具甲胄是要在他死的時候披掛整齊火葬的。這是他對於死的紀念。

這一次,他再一次穿上血犛牛,為這個帝國抱死出征!

他驅馬緩緩來到我跟前,對我微微一笑。

老帥,你應該留守。

“不是什麼老帥了。我現在不過是個普通的將軍。不過,我讓他們把你編進了我的軍陣。一直以來都想和你並肩血戰一場,沒想到如願了。”他哈哈大笑。

看著他那潔白如霜的鬢角和胡須,我也笑,笑著笑著不由淚下。

“我先走,等著你。”熱桑傑,高昂著頭,留給了我一個山一般的背影。

接著,一隊隊的白甲禁衛緩緩移動,沒有人說話,隻有他們頭頂上血紅色的大鵬尾羽在風中擺動發出細微的聲響。他們巍然端坐在馬上,麵冷如霜,視死如歸。

人群忽然爆發出陣陣的歡呼聲,無數人馬中那麵大鵬王旗獵獵而來。

黎彌加,在幾十位將軍的簇擁之下出現在無數人的視野裏。

雪白的戰甲,由出雲最優秀的工匠用銀子和精鋼打造,雕刻著日和星,雕刻著聖山俄摩隆仁,經過無數法師的頌吟和法力加持。頭盔上身生雙翅鳥麵人身的大鵬神雙手撕拉著,用尖喙鑿穿一條毒蛇。這盔甲屬於出雲曆代先王,而今黎彌加是它的主人。

“哦唆!”

人群發出巨大的歡呼聲,麵對王旗的方向,如同湖水連波般層層跪倒。

治理國家黎彌加或許不是好手,但他征戰四方的武勇,出雲人人傳頌。

我下馬跪倒在塵土裏,低著頭,看著無數馬蹄從我麵前飛過。在歡呼聲最為熱烈的時候,一匹馬在我麵前停住,一個人翻身跳下,雙手把我拉起。

是黎彌加。他看著我,目光一如往日的溫柔和滾燙,隱隱有淚光。

歡呼聲戛然而止。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我,伸手仔細檢查我身上的每一處甲胄,皮繩鬆了他係緊,甲片斜了他扶正。每次出征前,他都會如此。在出雲人眼裏,此刻我隻是一個騎手,但是對於他而言,我始終都是他的親弟弟。

“穆呀,我的弟弟,沒有頭盔是不能上戰場的。”他看著我空空蕩蕩的腦袋,笑笑,然後取下自己的大鵬王盔戴在了我的頭上,熟練地係緊了盔繩之後,使勁拍了拍我的肩膀,後退兩步,看了看,點了點頭:“還是這樣順眼。”

無數人為他的舉動感到愕然,他們看著我和黎彌加,不知所以。

你不是同樣沒有了頭盔?我比畫著告訴黎彌加。

哈哈。黎彌加大笑,然後他指著我轉身對著他的將軍們道:“看見沒,我弟弟竟然問這樣的傻問題。我是黎彌加,我打仗從來不需要那玩意兒!”

大笑聲此起彼伏。風起,吹動黎彌加棕紅色的長發飛揚舞動,如同一簇火焰。然後笑容自他臉上迅速消失,麵對無數臣民,他走到我跟前,突然用力舉起我的手,用貫穿天地的聲音高呼:“俄摩隆仁山上的神靈做證!我出雲王黎彌加在此正式立下我的誓言,此戰之後我的弟弟黎穆繼承王位,若有背叛者,無論是誰,舉國共討之!”

穹隆銀城在他的高呼聲中顫抖了。

所有人都驚訝萬分,他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當他們確定無疑之後,山呼海嘯般的呐喊聲直上雲霄——

“王上,英明!”

“天佑出雲!”

……

人群再次拜倒,猶如波濤,連綿而來。他們看著我,麵帶希望和笑容。

“穆,看來在他們的心裏,你的分量就是神山俄摩隆仁。”黎彌加低聲道。

你也是。我們之間不分彼此。我告訴他。

他笑,然後轉過身直視著我,“這一仗打完,我就把王位給你,然後帶著婷夏去俄摩隆仁。”

你瘋了!

“穆,我沒瘋。”他摟著我,“這王位本來就是你的。這麼多年,直到今日我才明白,你遠比我更要合適那寶座。”

王兄,出雲人是不可能接受一個啞巴成為他們的王上的。

“我看未必吧。”黎彌加指著麵前無數跪拜的人,“出雲人寧願死都不會輕易向別人雙膝跪地,如今他們跪在了你麵前。這足以說明一切。”

我無法接受。

“你接受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黎彌加說著說著,忽然笑起來,衝著後方的人群中招了招手。順著他的目光,我看到了婷夏。

她卸去了一身的王後華服,著一具軟甲,腰挎短刀,英姿颯爽。

“王後也要出征了!”

“王後也跟著我們一起!”

“出雲,必勝!”

……

人群萬呼。

黎彌加上馬,牽著婷夏的手過來。兩個人,就這麼執手麵對萬民笑顏如花。

那一刻,我笑了。

他們之間有過太多的曲折、折磨和糾纏,如今終於可以彼此走近。

“意外吧?哈哈。”黎彌加心情很好,“穆,陪著你嫂子說說話,我去前麵整頓軍馬。”

言罷,他絕塵而去。

我看著婷夏笑。

“是不是從來沒有見過我這模樣?很醜吧?”她道。

我搖頭。

戰爭是男人的事,你為何要來?

“我怎麼就不能來了?”婷夏看著黎彌加,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這是一場決戰,生死未卜。我是他的女人,自然要跟在他的身邊。有我在他才會內心安穩,心無旁騖。”

一對對女兵在婷夏說話時從我身邊走過,接著是女眷。

我的雙目在人群中搜索。

“你在找她吧?”婷夏道。

我點頭。

“我讓王上放出賽瑪噶,帶她一起去戰場,說不定就能平息這場戰事,但被他拒絕了。王上說他會殺了弗夜堅讚,將他的頭顱帶回來扔於賽瑪噶麵前。”婷夏沉聲道。

她還在天牢嗎?

“是的。王上派重兵把守。”婷夏壓低聲音道,“穆,不管此戰勝負如何,賽瑪噶都將是個最可憐的女子。”

瑪垂大湖。夜。

我不會想到,之前我和賽瑪噶相處最溫馨的地方如今會成為戰場。

星光之下,瑪垂和拉昂兩湖好似兩塊潔亮的鏡子閃爍出銀色光輝,靠近兩湖,出雲和邏薩大軍對壘駐紮,出雲在西,邏薩在東。

邏薩人在瑪垂旁安營紮寨,他們的營火連綿不絕,高歌聲、呐喊聲、人叫馬嘶喧鬧無比。而回望把大營紮在拉昂旁的出雲,無數白色軍帳像一頭頭雪獅蹲伏在長夜的腹腔之內,悄無聲息。

一方好似發怒的公牛蹄聲如雷,一方卻仿佛靜守的餓狼默然隱匿。

這兩大帝國的雄軍,曾不止一次對峙過,但從未有今日的氣象。沉重的壓迫感讓人喘不過氣來。

我想現在置身其中的每一個人心裏都會想同一個問題:這一場決戰到底會如何收場?

凝望著邏薩人的大營,那個被邏薩人讚為天神的昭日天汗,那頭雪域雄獅,此刻或許也在為這個問題而困擾吧。

我想起他的笑容,想起他送我時的歌聲,想起他訴說的關於他的童年和夢,恍惚間還覺得在昨日。如果沒有戰爭,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甚至是兄弟。他如此說過。但我們現在是敵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敵人。

“穆,你對弗夜堅讚很了解,你覺得他會怎麼打?”熱桑傑遠眺敵營。

我不知道。那是一個絕對無法揣摩清楚的男人,他的內心隻有他自己清楚。不過我想他定然做好了充分的準備,沒有勝利的把握他不會前來。

“我也這樣想,所以從出城到現在一直不安。”熱桑傑歎息道,“這是一個強大的對手,我們對他了解甚少。我打了幾十年的仗,還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心慌,我不怕他們,但我總覺得他們的營帳中藏著一把利刃,一把可以割開我們出雲咽喉的利刃。”

二十萬對十萬,兵力我們占據上風。若是硬打,我一點兒都不擔心,我怕的是他的權謀和詭異的戰法。

“是。但我想了很多天,他們的敵營我也看了整整一日,沒有任何的異樣。”熱桑傑撓著腦袋道,“如果說有所發現的話,那就是他們的地勢比我們高。”熱桑傑敲著手中的馬鞭沉聲說道。作為曾經的統帥,將一切可能影響戰爭的因素都考慮在內已經成為他的習慣。

的確,瑪垂和拉昂兩湖附近的地勢,東高西低,這對我們有些不利。

“這事情我給王上提過,王上不以為然,其他人也覺得無關緊要。但邏薩人放棄長驅直入的機會選在這裏決戰,一定有他們的打算。”熱桑傑皺著眉頭,“這裏肯定有利於他們作戰的東西。”

熱桑傑,可能你多慮了。我比畫道。

“可能吧。”熱桑傑笑笑,“人老了,總是顧慮這,顧慮那。不過開戰之後,地勢高對於邏薩來說的確有利。”

作戰需要的是士氣,是那種破竹的氣勢。我安慰他。

“但願如此。”熱桑傑抬頭看著滿天繁星,“好美呀,鑲滿了無數寶石的狼皮毯子,不知明晚會蓋在誰的身上。”

說不定明晚我們會有這個福氣。我樂觀地比畫了一下。

“哈哈,希望如此。明天就是決戰,早點兒休息,養足精神好好教訓他們邏薩人!”老頭大笑著走開了。

是呀,決戰。不知道過了這一晚之後,還有多少人能夠活著看這美麗的夜幕。

當我彎身進營帳的瞬間,看見黎彌加坐在我的床上。他一個人玩耍著我的白柄刀,見我進來了指了指對麵的椅子示意我坐下。

“明天決戰,你乖乖待在我身邊,哪裏都不要去。”黎彌加愛憐地道。他用的是命令的語氣,事實上他很少如此。

我搖頭。我告訴他我現在是戰士,是戰士就要在戰場上讓敵人的脖子磨亮自己的白柄刀。

“不行!”黎彌加餓狼一樣吼叫著,揪緊我的衣領,一把把我拽了過去。

我們距離如此之近,以至於我能夠清楚地看見他臉上的毛孔。

“你是黎穆!我黎彌加唯一的弟弟,我之後的出雲王!懂嗎?!”

那是你的想法,和我無關。明天如果我能活下來我永遠做一個牧羊人。

“忘了你這雷劈的想法吧!我知道你恨我,都是因為賽瑪噶!”黎彌加把我推倒在椅子上,圓睜著雙目。

我從未恨過你,我從未恨過任何人。王上。

“王上?!那是別人的叫法,我永遠都是你哥哥!”這稱呼如同一把利劍,刺痛了黎彌加的心。

我沉默。

“王上?穆,你知道那王座我從來都不願意待過!這王位原本就是你的!”黎彌加似笑似哭,“十年了,你知道待在那個高位上是什麼滋味嗎?你要提防周邊的那些對手吞沒你的土地;要留心你的臣下隨時割開你的喉嚨;要操心每一個臣民的吃喝拉撒!別人眼裏那是尊貴的掌控一切的王座,我卻知道那就是一個巨大的炭爐,烤得你生不如死的炭爐!這一點不光我感同身受,對麵的那個弗夜堅讚也比任何人清楚!

“這王座本是你的!管理國家你比我在行。我隻是一個屠夫,我隻想騎著我的馬戰場上砍殺,晚了就大碗喝酒!穆,這炭爐我替你坐了十多年,該你自己去嚐嚐滋味了!”

黎彌加彎下腰,抱著腦袋,聲音像狼嚎:“你要明白,出征時我對萬民說的那句話不是頭腦發熱。你將是出雲的王,我也要卸下這擔子,和我心愛的女人過幾天安生日子。”然後,他的聲音變得顫抖。

“穆,阿媽說我這輩子不可能再受苦,因為所有的苦你已經替我完成。可誰知道這些年我的苦!所有人都是阿諛奉承,你不知道下麵的那些笑臉,哪一個手裏攥著刀子!唯一可以信賴的就是你和婷夏。你和我一個娘胎裏出來,鬼知道你我差別怎麼那麼大,小時我護著你,不準別人欺負你,你像個沒奶的小羔羊,隨便一陣風就能要了你的命。可一轉眼這小羔羊就成了塊俄摩隆仁最堅硬的石頭,你腦袋裏的東西我永遠都不明白,我眼睜睜看見你離我越來越遠!至於婷夏,她連孩子都不願意為我生,穆,這些年,我一個人!沒人知道我的苦!

“不過現在總算是好了。我終於得到了她的心,得到了她的愛。之前我還想決戰的時候,我就戰死,死得轟轟烈烈,後人就會說,黎彌加那個渾蛋治理國家不行,但是起碼死得像個出雲男人!現在我不想死,一點兒都不想死。我要活著,然後和婷夏去俄摩隆仁看那雲煙,就像你和賽瑪噶一樣。

“穆,賽瑪噶的事原諒我。我從來沒有想去那樣折磨、對待一個女人,但誰讓她是弗夜堅讚的妹妹呢?誰讓她替邏薩通風報信呢?”

王兄,這是你的錯,和她無關。她愛著你,你本來可以接受這份愛,那樣她會對你一心一意,便不會有今日的結果。

“讓我愛上她?你殺了我吧。我隻愛婷夏一個,你知道。”

我不想和他爭執,低頭不語。

“你愛著她,是嗎?”黎彌加問。

我也不知道。

“看來你是愛上了。”黎彌加冷笑著,然後又齜牙咧嘴,“賽瑪噶!她一來穹窿銀我就應該剮了她!是她讓我們兄弟之間的情感裂了縫!熱桑傑說得沒錯,她就是條毒蛇,殺人不眨眼!”

黎彌加抬起頭,猛地站起身來,“穆,你不能愛上她!你是出雲未來的王,她不過是條小毒蛇!明天我就把他哥哥的腦袋砍下來,鋸下頭骨給那個小毒蛇當碗!”

哥,這不是賽瑪噶的錯!

“她沒有錯,我沒錯,你沒錯,她哥哥也沒錯!那是誰的錯?!人是牛馬,人是畜生,不知何時生,不知何時死,苦海中掙紮!這就是現實的世界!”

黎彌加惱怒地走出了營帳,掀起簾子的時候,他停住看著我:“穆,明天如果打贏了,我帶著婷夏逍遙快活去,那王位你自己坐。如果我死了,你可以把賽瑪噶變成你的女人,誰都不會再阻攔你,因為那時不管怎樣,你都是出雲王!而這些的前提是你必須給我活著!”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掉,透過那門簾,我看見原本清朗的夜空升騰起了烏雲。

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