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經過一番考慮,挑選了一雙登山鞋。鞋穿在腳上,我又左右打量了一番,突然想起初次進入沙漠時,包子曾讓我去買鞋的情景。回想起來,這不過才是一個月前的事情,可我怎麼覺得像是過了很久?
呂方陽興衝衝地跑過來,每隻手上擰了兩雙鞋:“宋方舟,你幫我參謀參謀,我穿哪雙鞋進山?”
我說:“那要看你自己了,不過我覺得,既然是阿爾金山邊緣,應該遇不到沙漠,攀岩也還不至於,多半是荒漠礫漠一類的地方,登山鞋就湊合了。”
“登山鞋?好,就登山鞋!”呂方陽想了想,趕忙把鞋子扔在地上,挑出登山鞋穿好。
“對了,”我突然想起來:“呂教授,你好像對楊sir的煙夾特別感興趣?”
“那個啊?”呂方陽頗為滿意地看看自己的腳:“那個煙夾上的人頭像很特別,我好像在哪兒見過,所以想看看。”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正想問他有沒有回憶起什麼,楊sir走進來,他看了看我和呂教授腳上的鞋,笑著說:“這一回,我們終於穿上同樣的鞋了。”
“鞋是宋方舟幫我選的。”呂方陽馬上回答。
楊sir說:“不管怎麼說,感謝二位的支持,別的話我就不羅嗦了,上路吧!”說完,他率先拉開門出去。
“楊sir,”我把他叫住。
楊sir停下來,卻並不打算回答什麼,隻是淡淡地說:“有什麼話路上再說吧,何東還等著我們。”
走出車房,我們一眼就看到那兩輛軍用四驅吉普車,吉普車乍看上去很普通,沒有商用車的炫目外觀,但車的性能和裝備卻比普通吉普高出許多。
我們先後上了車,何東顯得非常興奮,不停擺弄著車上的設備,嘴裏還嘟噥個不停:“全地形反饋適應係統、智能四驅、陡坡緩降控製係統、電子輔助車輪打滑控製…”
“你好像很喜歡這車?”我問。
“那當然,”何東笑著說:“你知道嗎?在荒漠裏開四驅越野車的感覺和在馬路上開普通車真的不一樣,你開過嗎?”
“沒有。”
“沒有?”呂方陽好奇地問:“那你昨天晚上還敢把吉普車開走?”
“我會開車,不過以前沒開過什麼好車,而且技術也不太好。”我據實相告。
何東聽了我的話,突然長長鬆了口氣:“幸好你昨天沒開這輛車走,要不然,”他轉過頭,神秘地衝我笑笑:“你會死的。”
我又是一愣,趕忙問:“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你從來沒在荒漠上開過車,從我們的駐地開車回若羌,一路全是荒漠礫石,在這樣的路麵開車,如果沒有經驗是很容易翻車的。加上路上人跡罕至,即便是白天,你也很可能變成野狼野狗的食物。”
“有這麼危險嗎?”我睜大了眼睛。
“當然有,來的路上,你沒看到汽車殘骸嗎?”何東說:“從花土溝到若羌路段是國道315中最難走的一段。吉普車經過美麗的高山湖泊依吞布拉克,進入盤山公路後,道路立即變得曲折,那裏屬於水蝕峽穀地帶,在翻越海拔3850米的米塔石達阪時,車的殘骸隨處可見,這裏路徑非常險惡,稍不注意就有翻車的危險。”
我吞下一口幹澀的唾沫,以我的技術,如果昨晚真的一時衝動開車回去,說不定現在已經魂歸天國了。這樣想著,我不禁有些後怕。回想起昨晚楊sir讓我‘自己選擇’的話,真是個一點兒也不好笑的冷笑話。
楊sir將幾個迷彩背包交給我們,他說:每個背袋的負重在四十斤以內,裏麵裝著一切野外生活所需的裝備。比如電筒,食物,登山器械和急救藥物。雖然有車送我們進山,但大家總免不了徒步,這幾個包必須隨身攜帶。
我們走過去,發現每個背袋上有一個金屬小號牌,分別對應我們各自的房間號。呂方陽很不喜歡自己的房號111,他曾告訴我,每次一看到這個號碼,他就想起自己現在孤身一人,挺傷感。
這回出發,何東少有的沒有羅嗦,他異常興奮的坐在第一輛車的駕駛座上,我和呂方陽坐在後排。趙師傅和楊sir則坐上第二輛車,這輛車負責供給,車上的大部分空間都騰出來堆放汽油,至少準備了半個月的用油量,餘下的小部分空間則放著裝備和食材。
整頓完畢,我們正式上路,何東興奮地說:他開了這麼多年車,還從來沒開過軍用吉普,雖說外觀很普通,但性能的確不是蓋的。盡管他嘴上這麼說,坐在車上,我還是覺得心裏直打鼓。因為眼前根本就沒有傳統意義上的路,沿途的荒漠和礫漠使道路異常顛簸崎嶇。大部分時候,我隻能看到兩旁光禿禿的土黃色山岩,山上沒有任何動植物生存的跡象,行進其間,就好像進入了傳說中的死亡之地,隻有地上突兀生長的一叢叢野草透露出生命的跡象,讓人不禁懷疑前麵的阿爾金山裏是不是真有那麼多的野生動物。偏偏阿爾金山在蒙古語中譯為“有柏樹的山”,可眼前根本就看不到一棵樹。
坐在車裏,我隻覺得自己的胃隨著極度崎嶇的山路一起顛簸,就連何東饒有興致的介紹也隻聽進去一半,他說:阿爾金山裏的路全都是“三跳路”,車在路上跳,人在車裏跳,心在肚裏跳。這裏隻是邊緣地帶,等進入到高海拔地帶就會體會更深。我們一路顛簸著經過依吞布拉克鎮,終於在下午四點來到阿爾金山腳下。眼前就是巍峨的高山,山尖覆蓋的累累白雪在陽光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立即讓人耳目一新。儀器顯示,這裏的海拔有三千米左右。由於暈車,我和呂方陽自從進山後就沒有舒服過,車一停,我倆就趕忙下車,蹲在一旁幹嘔了半天。頭有些痛,也分不清是因為高原反應還是因為暈車。
“今天就在這裏休息,如果你們感覺不舒服,也可以多休息半天,明天中午再啟程,多適應適應。”何東從後麵拍了我和呂方陽一下。轉身看看兩旁光禿禿的山崖,忍不住皺皺眉頭。
“怎麼了?”楊sir問。
何東沒有說話,隻是搖搖頭,低頭注視著地麵,朝前走了一段。地上生長著少量低矮的旱生植物,有些紅色,有些綠色,這些野草就像長在荒漠地上的癤子,遠遠說不上好看。
半晌,何東揚揚眉毛,從一塊礫石上拾起一小撮兔子毛,對我們說:“看到了嗎?有動物的跡象就說明有食物鏈。”
夜幕降臨,趙師傅早早煮好食物,我吃著美味的水晶餃子,不禁懷念起包子在胡楊林裏談論抓兔子的經曆,一時心動,我按照包子說的方法,用繩子做了一個繩套,繩套用了活動繩結,兔子一旦鑽進繩套,就會使勁往前逃跑,繩結受到外力,朝裏移動,繩套就會越來越緊,直到將兔子完全套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