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教授,包子,我們都被騙了,都被楊慕之給騙了!”

“你說什麼?”呂方陽迷惘地看看我,又看了看董胖子:“宋方舟,你是不是氣糊塗了?”

我搖搖頭,呂方陽是在民豐被我們拉入夥的,他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但我和包子卻是因為楊sir的謊言四處奔波,九死一生,現在包子還斷送了性命。布朗克說得對,我們不應該和楊慕之在一起,如果我當初聽了他的臨終勸告,今天也不會落到這步田地。

現在想來,阿伊姆娜和楊sir應該也是一夥的,他們早就認識,隻是在我和包子麵前假裝不認識而已。不光他倆,還有電視台的小薑,他們都是希德爾公司的人,商量好了下套讓我們鑽。拉提姆

希德爾公司的人搜走了我身上的全部東西,其中也包括那個裝著黑色灰燼的鐵盒。接下來的這段日子裏,我一直在渾渾噩噩中度過,心中無處宣泄的痛苦和憤怒一點點轉換成了對楊sir的仇恨。希德爾公司的人還算人道,在馬桶和關押我們的房間中隔了一道小門,讓我們至少在上廁所時能保留自己的一丁點兒隱私,但洗澡和換衣服是肯定不行的。每天的中午和晚上,會有人從門下的小窗戶裏遞進來三個盤子,盤子裏裝著非常簡陋的食物。也許是怕我們越獄,他們考慮得不可謂不細致,就連盤子和勺子都是塑料的。

呂教授不是個特別愛幹淨的人,山區裏的氣候也還算涼爽,但現在畢竟是盛夏季節,長期不洗澡,身上肯定會不舒服,所以,呂方陽每天都要對著鐵門一通嚷嚷,爭取改善自身的生活環境。從餐具的清潔問題到戶外活動時間,從夜間失眠到要求洗澡,他反應的問題可謂麵麵俱到,隻可惜,經過幾天的努力爭取,門外也隻多送進來一盆清水,毛巾是沒有的,呂方陽隻好脫了件T恤,沾著水擦了擦身子。和他相比,董胖子顯然已經習慣了這裏的生活,他不嚷嚷也不鬧騰,有的吃就吃,有的睡就睡。他說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多睡會兒吧,不然這日子怎麼混?

董胖子的確是個缺乏實幹精神的人,他從來沒想過越獄。但大家同處一室久了,即便是我這個狀態麻木的人,也能發現他的少許優點。比如說:他吃東西從不浪費,每次吃完飯後,我們把盤子放在地上,他的盤子永遠最幹淨,我甚至懷疑他有舔盤子的嗜好。再比如,每次有山風從巴掌大的小窗戶外吹進來,他都會很陶醉地閉上眼,這說明他依舊是個懂得享受生活的人,即便房間裏的空氣質量隻是稍稍改善了一點,他也能感覺到快樂。

不吃飯不睡覺的時候,我總是坐在地上發呆,自從被關進來後,我依舊經常做夢,夢見美麗的姑娘在我身前翩翩起舞,夢見各種古怪的儀式。無數離奇的畫麵在我腦海裏反複回放,有時候,包子也會出現在畫麵中,他站在鮮血淋漓的祭台前,衝著我微笑,露出兩顆標誌性的大齙牙。每當這個時候,我的心就是一陣抽痛,夢中的包子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不管我怎麼努力,也抓不住他。

現實和夢境的雙重痛苦無時無刻不在折磨我,使我的神經趨於麻木。盡管如此,我也並不是無事可做,事實上,我每天都會用指甲在石灰牆壁上劃一道線,然後用指肚在那條線上反複摩挲。時間飛逝,轉眼到了九月份,阿伊姆娜始終沒有來見過我,雖然隔壁房間時常傳來女人的笑聲和高跟鞋的腳步聲,但我不能確定是她。

是的,我很注意門外的聲音。

兩個月來,我所有的信息來源就是門外的聲音,因為我發現腳步聲可以透露出許多信息。比如敵人的人數,外麵通常會有兩個看守,吃飯時會增加到四個,看來他們都在隔壁房間吃飯,也就是說,如果我要越獄,需要對付四個人。再比如送飯人的腳步聲,這個信息至關重要,因為我發現我們的飯菜並不是在隔壁房間做好後送來的,而是每天有專人從外麵運來,有人送飯就有出入大山的交通工具,這對我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聽聲音,那似乎是一輛山地摩托車。

可惜好消息總是伴隨著壞消息,因為四個敵人和山地摩托車總是同時出現,也就是說,山地摩托車停放在外麵的時候,也是敵人人數最多的時候。

呂教授和董胖子是指望不上的,要憑我一人之力對付四個訓練有素的人,幾乎不可能,這也是我在這裏呆了兩個月還按兵不動的原因。也許,我需要的隻是一個時機,一個老天爺賜給我的時機。

兩個月零十天,時機總算來了。

這天中午,外麵又響起了發動機的聲音,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房子的正門被打開,緊接著,腳步聲輕了許多,節奏也慢了下來,我能分辨出那是女人的腳步聲。雖然大部分時間是男人送飯,但偶爾也會換成女人。聽聲音,今天似乎隻有三個人。

幾分鍾後,鐵門下方的小窗口被人打開,一隻纖細的手將三個餐盤分別推了進來,餐盤摩擦地麵,卻沒有任何聲音,其中一個盤子似乎沒放穩,朝一邊傾斜,裏麵的濃湯流到我的褲子上,我皺皺眉頭,端起盤子一看,塑料餐盤的盤底居然有一個用油紙包好的小包裹,包裹被人用膠布貼在盤底,我拆開包裹一看,裏麵居然是一把匕首,這是一把戰術直刀,刀刃輕薄鋒利,透出冷冷的寒光。這時候,呂方陽已經端起了另一盤食物,他也發現了盤子下粘貼的包裹,正要叫起來,我一把捂住他的嘴說:“不要出聲,打開來看看。”

呂方陽的手得瑟了一下,慢慢打開包裹,裏麵裹著一把女式手槍,槍身非常小巧,我聽楊sir提到過,這是奧地利格洛克26式手槍,是格洛克17式的改進型。精度很高,體積隻有成人手掌大小,9毫米口徑,射程40米,裏麵裝滿了子彈。董胖子第一次看到槍,睜大眼睛望著我倆,那眼神就像看著兩個外星人。

我和呂方陽互相看了一眼,同時點了點頭。長期的合作已經使我倆形成了一種默契,不需太多的言語,我們就能從眼神和簡單的手勢中領會到對方的意圖。董胖子正想說什麼,呂方陽衝過去,按住他的肩膀說:“不要說話,你也不想一輩子呆在這個鬼地方吧?”

“可,可是…”董胖子麵露懼色:“這是槍,要死人的。”

聽到‘死人’兩個字,我又想起了包子,心中就像被人狠狠抓了一把。

“你什麼也不用做,呆在一邊就行了。”我一邊說,一邊端起了最後一個餐盤,扯下餐盤下的油紙包,裏麵裹著一張天山山脈的地形圖,其中的一個山坳處標了紅點,應該就是我們現在的位置。

匕首,槍和地圖。這些東西是誰帶進來的,那人又為什麼要這樣做?阿伊姆娜殺了包子,她不可能救我們,首先可以排除。我想到了楊sir,兩個多月過去了,他的腳傷應該已經痊愈,他過去是希德爾公司的人,對公司內部很熟悉,買通熟人送進這些武器不是不可能。這個騙子過去之所以裝出一副舍生忘死的摸樣,不過是想爭取我們的信任,利用我找到藏在阿爾泰山裏的黃金寶藏。有可能,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有關通天之塔的存在,隻是裝作不知道罷了。想到這裏,我就恨得牙癢癢,但轉念一想,不管他送進來這些東西的目的是什麼,我都必須充分利用,總好過一直呆在這個鬼地方,什麼事也做不了。

這樣想著,我趕緊把東西收好,若無其事地吃東西。董胖子快速端著盤子,縮到一旁的角落裏,生怕再和我倆扯上關係。呂方陽湊過來,緊挨著我坐下,小聲問:“這些東西是不是楊sir送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