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狼卜(3 / 3)

天已經亮了,方濟舟發現自己居然趴在濕泥坑裏睡了大半夜。馬名揚倒在他身後的草坡上,也睡了過去。他比方濟舟的狀況稍好一點,至少沒躺在稀泥裏。高飛告訴他倆:自己抱著的那棵樹被擋在了一塊岩石前,他上了岸,這時天色已經全黑了,他沿著河往上走,發現了岸邊快要熄滅的火堆,猜想也許是方濟舟和馬名揚,於是上山找他們,終於在天快亮時在這個山坳裏找到了他們兩個。

“你們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睡在這個地方?”高飛奇怪地問。

方濟舟把昨天和他分別後的經曆大致說了一遍,當說到那種類似蒲公英種子的植物時,高飛立即麵色一沉說:“那是一種被當地人稱作千麵草的有毒植物,古時候還被用來提煉塗在箭頭上的毒藥。這種植物的毒素無色無味,可以在空氣中傳播,看你和馬名揚的症狀,八成是中了毒。”

“原來是中毒,難怪那些狼都不追過來了。”馬名揚皺著眉頭,目光渙散,臉頰是病態的潮紅,方濟舟的樣子也和他差不多。

“那這種毒該怎麼解?”方濟舟問。

高飛麵露難色,搖搖頭說:“不知道,關於這種植物,我也隻是聽說過。”

方濟舟的心中又是一沉,眼前山路險峻,高飛的腳受了傷,他和馬名揚又中了毒,雖然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不過要想繼續走下去也相當困難。

“別灰心,”高飛說:“這大山裏的東西一物降一物,有毒草,就一定有解毒的藥。我們邊走邊找吧。”他取出件幹衣服遞給方濟舟:“你先把衣服換上,我們原地休息一會兒就出發。”

說完,他將裝滿水的罐頭盒遞給方濟舟,方濟舟轉頭一看,頓時哭笑不得,找了大半宿的水,原來自己一直就睡在小溪旁邊。狼吞虎咽地猛灌下幾盒水後,他的精神好了一些。於是站起來換上衣服,又把泥濘的外套在溪水裏衝洗一下,擰幹後搭在肩上,這樣過幾個小時就能曬幹,山腰上什麼都缺,就是不缺日光,白天的山區氣候涼爽,陽光充足,溫暖卻不炙熱,很難想象現在是盛夏季節。高飛拿出一塊壓縮餅幹給方濟舟,方濟舟胸口悶得厲害,吃下兩口就全給吐了出來,馬名揚的情況也差不多。高飛見他倆狀況不妙,隻好讓他們馬上出發,希望能在前麵找到解毒的草藥,或者碰上個山民,帶他們離開這片深山。

繼續往前走,方濟舟頭暈得越來越厲害,不得不和馬名揚互相攙扶著走,高飛本來就有傷,自己都需要杵著棍子,實在騰不出手來攙他們。他的GPS導航儀沒有被水衝走,三人還能辨別方向,高飛見方濟舟和馬名揚走路晃晃悠悠,就提議大家講故事,或者講腦筋急轉彎,總之能分散注意力就行。他先起個頭,講了個豬八戒吃西瓜的故事。方濟舟和馬名揚頭腦脹痛,根本就沒聽進去,輪到方濟舟講的時候,腦子裏一團漿糊,簡直是語無倫次。高飛見講故事不行,隻好提議大家唱歌,聲音越大越好。他話音剛落,馬名揚第一個扯著嗓子唱起來,聲音比殺豬還難聽,卻足夠響亮。方濟舟也跟著唱起來,唱的什麼連自己都不知道,總之不停下來就好。

三個人一路唱著歌,居然咬著牙翻過了兩個達阪,以他們目前的狀況,這簡直就是奇跡。盡管如此,前方的路還有很長,而且他們都很清楚,天山山脈的雪線隻有海拔三千五百米左右,而他們即將翻越的達阪中,有三分之一都接近雪線或在雪線以上。墓士塔格山的條件雖然惡劣,幾個人好歹還有厚衣服保暖,可現在他們每人隻有一件T恤加一件抓絨外套,褲子更是隻有單薄的一條,上雪線根本不行,但眼下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從第二道達阪下來後,時針已經指向了下午三點,高飛讓他們原地休息,但不許方濟舟和馬名揚坐下或躺下,隻能趴在樹幹上休息。他找來一些樹枝和枯草,起了個火堆,又找來些野蘑菇,做了一鍋熱騰騰的山珍湯,蘑菇的鮮味方濟舟很清楚,可由於中毒的原因,方濟舟一聞到味道就胸悶想吐,跟女人害喜一樣。馬名揚也一樣,他不顧高飛的要求,腿一軟坐到地上,緊接著脊椎也跟著軟了,正想躺下去,方濟舟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窩,讓他站起來。倆個人的臉紅得就像關公,額頭燙得嚇人,方濟舟真擔心自己的腦子會被燒糊塗。高飛給他們灌了點兒熱湯,繼續上路。

沒多久,三人來到一處陡峭的山崖前,這裏的崖壁非常陡峭,和他們上黑山村時經過的山路差不多,不同的是,陡峭的崖壁上出現了一條人工搭建的棧道。棧道寬三十公分,由一根根木板搭建而成,木板下每隔一定距離就有一根直徑約十公分的木樁,木樁鑲在崖壁裏,起支撐作用。木板搭建的棧道大約二十米,再往前就變成了用山岩鑿出的隧道,安全了許多。

這麼陡峭的懸崖上怎麼會有棧道?方濟舟想起了馬名揚說起過的天山古道,雖然從龜茲出發,有四條通往北方草原的天山古道為人熟知,但也不排除許多不為人知的古棧道,這些棧道多是軍事用途,比如他們眼前這條,馬車肯定通不過,隻能徒步通行,有可能,這條棧道是為了某次戰役準備的。

由於年代久遠,許多木板都已經腐爛變形,棧道下是一片濃密的樹林。方濟舟粗略看了看,樹林距離棧道的直線距離不下十米。高飛問他倆:“要不倒回去,另外找路繞過去。”

馬名揚說好,回頭沒走兩步就腳下發軟,差點兒沒從山崖上滾下去。方濟舟歎了口氣說:“還是從這兒過去吧,隻有二十米,總比倒回去多走幾公裏強。”

高飛點點頭,第一個走上了這條狹窄的棧道,腳踩在木板上吱吱作響,不時有腐爛的木屑落下懸崖,方濟舟看著高飛,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高飛的一隻腳受了傷,隻能杵著樹枝走,他背貼在崖壁上,一點點向前移動,雖然中間踩破了幾塊木板,總算有驚無險地走完了這二十米的木板路。第二個通過的人是方濟舟,由於頭昏腦脹,他站著都困難,更別說從上麵走過去,剛一踏上木板,他的視線就不自覺地瞟向下方,一時間,強烈的落差使他的大腦更加暈眩,身體不由自主的失去重心,朝懸崖下斜去。高飛和馬名揚同時大喊他的名字,方濟舟猛地一激靈,雙手死死抱住了一根木樁,這時候,他的半個身體都已經懸空了。

馬名揚在後麵說:“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顧忌形象?還是爬過去吧。”

方濟舟想想也對,隻好慢慢爬過去,雖然姿勢難看些,但安全許多。爬到一半時,馬名揚也上來了,他的速度比方濟舟快,木板的吱吱聲越來越響,高飛的臉色頓時緊張起來,對方濟舟喊道:“你動作快點兒!”

方濟舟點點頭,加快了速度,就在他快要爬到頭的時候,高飛已經伸出了手,方濟舟勉強扯出一絲微笑,說:“別那麼緊張,這不過來了?”話音剛落,他身下的木板突然咯吱一聲,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