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的時候,他們前方出現了一個位於雪線以上的達阪,這道達阪常年冰封,氣候非常寒冷,三人的衣服本來就單薄,從棧道上落進樹林後又被樹枝刮得七七八八,現在是衣衫襤褸,四處透風,上去不凍死也得丟掉半條命。望著高高在上的雪山達阪,高飛也犯了愁,別說沒有禦寒的衣物,就算有,憑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估計也很難翻過去。
他們決定原地休息一下,生個火堆取暖,馬名揚又要去采蘑菇,方濟舟現在一聽到蘑菇兩個字就煩,於是對他們說:“在這兒幹耗著不是辦法,你們等著,我去弄點兒油星來。”
馬名揚問:“上哪兒去弄?”
方濟舟沒有回答他,從背包裏拿出一捆繩子,轉身就走。說實話,他也不知道該上哪兒去弄,不過他對自己有自信。這深山老林的,對付豹子狗熊不行,逮隻兔子還是可以的。這樣想著,他把繩子一頭打了個活套,回憶著包子教的逮兔子方法,先尋找野兔的活動路線,然後在半道上套上陷阱,等著兔子上鉤。他找了很久,終於在草坡上看到一條巴掌寬的小徑,好像是兔子踩出來的路,趕忙把做好的活套掛在小徑旁的樹枝上。做好陷阱,他就找了一塊山岩藏起來,等著兔子上鉤,等了一會兒,他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萬一兔子要晚上才會來呢?那不是要等到晚上?
就在這時,一旁的山坳裏傳來咩咩的羊叫聲,方濟舟心頭一動,趕忙撿起繩子,朝叫聲奔去。轉過兩個山間拐角,前方出現一小片綠草坡,草坡的另一邊是斷崖,不知道有多高,一群黃羊正在草坡上吃草。這些黃羊至少半人高,長不下一米五,都說“黃羊竄一竄,馬跑一身汗”,黃羊的彈跳力和速度都很驚人,最快可以達到時速90公裏,如果以75公裏的時速可以跑一個小時。狼群必須通力合作,才能勉強追得上黃羊中的老弱病殘,更何況他這個人。不過,出於對食物和禦寒的強烈需要,現在也隻有放手搏一搏。
回去拿槍是不可能了,方濟舟身邊的武器隻有一根繩子和一把匕首,繩子基本用不上,論拋繩套,他的準心根本不行,比包子和高飛差遠了,萬一羊沒套住,還打草驚蛇,那就是功虧一簣,所以他一開始就沒打算用這個方法,而是悄悄爬到山崖上,打算從上往下跳,來個出其不意。可是山崖非常險峻,在合適的高度根本無法落腳,方濟舟隻好繼續往上爬,等他終於找到可以停穩腳往下跳的地方時,距離草坡已經有四米多高了。他往下瞅了瞅,心裏直發怵,萬一跳下去沒逮住羊,還把自己給摔殘了怎麼辦?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方濟舟趕快做了幾次深呼吸,強迫自己不要多想,反正不爬也爬上來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看準一頭羊,縱身躍下,羊群立即驚叫著四下散開,方濟舟原本想騎在羊身上,順勢用匕首抹羊脖子,誰知羊的逃跑速度奇快,別說羊背,他連尾巴都沒挨到,反而挨了幾蹄子,其中一蹄子正好踩在他的太陽穴上,當時他就有點兒蒙了。好在羊的數量多,他總算在混亂中抓住了一條羊後腿,羊拚命往前衝,力氣奇大,居然拖著他往前衝了好幾米,眼看就要衝到懸崖邊上,方濟舟知道羊也會慌不擇路,萬一真跳下去可不是玩兒的。但要他就此放手又很不甘心,於是急中生智,舉起匕首狠狠刺進羊的後腿裏,黃羊發出一聲慘叫,身體猛地一擰,朝另一個方向奔去,鮮血從它傷口流出,順著方濟舟的手臂往下流,流得他滿臉都是,方濟舟的視線立即被滾燙的鮮血遮擋住。除了一隻手死死拽著沒入羊腿的刀柄,身體完全無法行動,隻能任憑黃羊拖著他在草坪上往前衝,任何生物在瀕死前都會迸發出超強的生命力,雖然黃羊流了很多血,卻沒有立即死亡,而是拖著他向前衝了很遠,還幾次把他撞在石壁上,想把他甩下來,方濟舟的肘和背被撞得生疼,索性也豁出去了,拚命拽著匕首不放,羊越是掙紮,傷口就被拉得越大,但速度明顯慢了下來。終於,黃羊撲騰一下倒在地上,發出無力的喘息。
方濟舟有些不忍心,用刀在它脖子上一橫,羊終於停止了掙紮。他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大口喘著氣,這才想起應該去通知高飛和馬名揚。正要轉身,方濟舟突然瞥見馬名揚躲在不遠處的一塊石壁後,縮手縮腳地往他這邊瞧。方濟舟朝他走過去,他居然下意識想要逃跑。
“怎麼了?”方濟舟沒想到馬名揚一直躲在旁邊看熱鬧,心中很不舒服。
沒想到馬名揚得瑟一下,居然問出個啼笑皆非的問題:“你,你是人是鬼?”
方濟舟這才想起自己滿身都是血,趕忙說:“我是方濟舟。”
馬名揚朝他走近兩步,仔細看看,認出這個人的確是方濟舟,這才放下心來。他告訴方濟舟:“高飛等得著急,擔心你出了什麼事,本想自己出來找,我擔心他的腿傷,就讓他守著火堆,我出來找你。剛才我聽到這邊有動靜,想過來看看,沒想到一湊過來就看見一個渾身是血的人。”
方濟舟自豪地指了指地上的黃羊,對他說:“這下我們不愁沒禦寒的衣服了。對了,待會兒我們去山崖下看看,如果運氣好,說不定能碰上失蹄摔死的羊。”
馬名揚點點頭,趕忙把高飛領到這兒來,高飛見到死羊很高興,趕忙取出匕首,剝下了羊皮,然後選出一根樹枝,將一頭削尖,又取出之前做擔架用的布條,用刀割得更細些,綁在樹枝另一端,一副針線就做好了。他把黃羊皮割開,用樹枝和布條仔細縫好,居然用一張羊皮做成了兩件衣裳,有毛那麵朝裏,穿在身上很暖和。
方濟舟和馬名揚沿著斷崖往下走,還真在穀底發現了一隻摔死的黃羊,倆個人合力,將死羊抬上去,高飛如法炮製,又做了一件衣服,剩下的羊皮不夠做褲子,就做了三條圍裙,圍在腰上也能取暖。雖說死羊皮有一股難聞的臭味,但總比翻達阪時凍死強。
解決了禦寒的問題,他們又把羊肉割下來烤熟了吃,有了上次墓士塔格山上的教訓,方濟舟知道動物脂肪的寶貴,特意將羊脂割下來放好,說不定能排上用場。很久沒粘葷腥了,肉一烤熟,他們立即狼吞虎咽地吃起來。吃飽了肉,大家的精神都好了許多,馬名揚站起來,開始顯擺他的新衣裳。還說回去後要把羊皮做成標本保存起來,留作紀念。聽了他的話,方濟舟和高飛哈哈大笑起來。一時間,他們就像回到了原始社會刀耕火種的生活,穿獸皮,吃獸肉,在險惡的自然環境下掙紮著生存。人就是奇怪的動物,在物欲橫流的世界裏有說不完的憂愁,一旦將要求降低到了野獸的程度,反而變得快樂起來。能吃一次飽的,穿一次暖的,心裏就會感到無比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