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大廈將傾(2 / 3)

邢中和如鯁在喉,再吐不出一個字。說什麼都是枉然。瑤光麵具下露出的緋紅薄唇,挑起了他那如常雲淡風輕的笑意。望在眼裏,隻令他遍體生寒。這哪裏是當時初掌司天台,說著“多謝邢公指點”的那個看起來謙恭知禮的年輕人。宮闈血雨腥風浸淫寒暑,能夠如此迅速攀升直到位極人臣,他想做的事,就是必須要做的。沒有人可以違抗。

隻是,他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皇恩待他已然不薄,他卻能做到將千秋社稷隻手顛覆,置大淵萬代國運於不顧,這般不留餘地的狠絕,僅僅是為了除掉一個與他抗衡的政敵?

作為一顆隨時可能被捏碎的棋子,他沒有任何籌碼,更沒有詢問的資格和膽量。做了,國師承諾留他一命,不做,馬上就死,屍體也會被立即處理成殉葬之物。皇帝此刻遠在烏侖野行獵,誰能再來救他?隻得重重一叩,端起左邊的玉杯仰頭一飲而盡。

凡涉先帝陵寢移改一案諸人,俱停職送大理寺查辦。為首者,裴抱元當場被杖誅,杜昊處以車裂,擇日押往宛京米市口極刑示眾。邢中和督工不力,隱瞞實情,但也曾是先帝身邊得力的老人,在司天台為官多年未有差池,故在國師的陳情力保之下,留得一命,隻判了個削職流放。

令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皇帝念裴紹之前朝元老且有舊日功勳,先帝在位時施政以仁,竟留了其項上人頭,罷相,貶為崖州司戶參軍,連同其另一子禦前右衛率裴守初具遭降黜,家產抄沒。

這個燈火輝煌歌舞升平的元夕之夜,曾權傾一時的宰輔一黨,被從朝廷連根拔起,徹底退出了大淵權力中心的舞台。

眾臣山呼萬歲,叩首告退之時,仍帶著幾許心有餘悸的恍惚。一切發生得太迅速。

萬岐揚統領禦林軍開道,各歸其位,肅立在甬道兩側夾侍,一雙警覺的眼睛時刻注意有沒有異動。隱約可聽見魚貫而出的群臣們在竊竊私語,壓低了聲音,連同麵上神色也都變幻莫測。滿布愁容者有之,幸災樂禍者有之,還有那一臉狎昵不屑者亦有之。

“真想不到啊……昨兒還呼風喚雨的裴相,一眨眼,說沒就沒了。”

“頭三個月不還定期都有上折呈報進度,一切順利嘛,陵寢什麼時候不知不覺就被改建在了泉眼上?這下大水衝倒了龍王廟,不知還要陪葬上多少條命……”

“要說咱那國師還真是……今兒這出戲唱得,好一個元夕夜孝衣哭先皇。這手段,嘖嘖,他要是開棺材鋪,都沒人敢死。”

“那可不,這國師雖說如今已是尊貴無極,那會兒投軍獻策之前,可是廝混在民間市井的卜算卦師出身,唱念做打什麼來不得?他見過先皇一麵嗎就這等大作悲聲……”

“你倆要作死啊!這種話可是隨便說得的嗎?!但凡傳出個一字半字被那位聽著了,一準兒被治得哭都找不著墳頭!”

“就是,他現如今跺一跺腳整個金鑾殿都得隨著震三分,前一陣杜昊的左衛率之職不還是他親手提拔上去?那杜昊也不知怎的,何時得罪下了這位要命的主兒,半年不到就落得個車裂極刑,你們在這兒逞個口舌之快惹他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