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自從能在府內穿梭自如以後,甚少待得住行宮,卻時常在瑤光常出入的幾間院落晃悠,帶著小滿,拎一大包清讓從廚房摸出來的各色點心,邊吃邊玩。
她整日裏上躥下跳,尤還尚可,隻是氣色看來比之前更紅潤了些,小滿卻足足肥了一大圈,渾身皮毛抖擻開來,油光水滑得能照出人影。
瑤光無處可去,有時不得不回到府中,看到一團天真爛漫的靈雎,總是滿臉明媚笑意盈盈相對,也不免覺得胸臆紓解了少許。
那日他進得院中,遠遠便看到那一紅一白兩個身影蹲坐樹下,你一口我一口吃得正歡,小滿身邊還散落著許多零亂的油紙屑和點心渣子。
“聽說你倆近日已經把那江南廚子拿手的點心盡皆吃了個遍,什麼如意糕、吉祥果、梅花餅、蓮葉酥……嘖嘖,也不嫌膩得慌。”
靈雎笑嘻嘻抹抹嘴角,又把油紙包裏最後一塊桂花糖蒸栗粉糕喂給小滿啊嗚一口吞下。
“莫非你怕我把你吃窮了不成?那不是正好,借此向皇帝陛下多討點俸祿銀子回來,我可是還得在你府上吃足兩年呢!”
瑤光溫和地笑笑,摸摸小滿的頭:“倒不是養不起……隻是,你把它喂成這個樣子,跑也跑不快,跳也跳不動,我還怎麼帶它去打仗?眼看不像頭狼,倒像隻豬了。”
靈雎猛不防被嗆了一下,咳嗽著咽下一大口茶水才順過氣來,磕磕巴巴道:“打仗?為什麼還要去打仗,你都已經是國師了……”
瑤光忍俊不禁:“國師便不用幹活兒麼?況你又這麼能吃。”
靈雎很快便知道,瑤光此番並沒跟她玩笑,他確實快要領兵出征。
前番北疆擾境犯邊是假,不過是瑤光暗中出資支持頡利可汗,與其達成結盟,虛晃一槍來暫解朝中遭君王疑忌的危機。有了這筆從天而降的軍費,頡利可汗如虎添翼,短時間內便將零散的鐵敕十二部收攏得七七八八,以此來對抗日益強盛的北突厥。據說頡利其人很有幾分雄才偉略,運兵遣將悍勇非凡,與北突厥幾次短兵相接也未叫對方討得什麼便宜,幾乎算得上各擅勝場。
而靈雎的故國烏孫,西域西突厥族人與北突厥相鄰而居,淵源頗深。先世源出於丁零、鐵勒,本也算同根一脈,但自分裂為西、北兩部後,數百年來戰事不斷,早已勢同水火。安歸木爾罕稱雄西域,之所以舍得把愛女送來和親,也是為與大淵結盟一同對抗北部鐵騎的長遠打算。
北突厥汗王阿史那魯賀如一匹沙漠中的貪狼,在力量不濟之時暫時收斂了爪牙,不過是在默默等待一個最好的時機。誰知良機未到,卻等來一個更令他如坐針氈的噩耗。大淵與西域烏孫的結盟已讓他顧慮重重,再不能安臥高榻,鐵敕諸部的崛起更使得北突厥汗國腹背受敵,前後夾擊之下戰略空間所餘無幾,局麵極其被動,大多數部族對未來已經喪失信心。
為安穩軍心,阿史那魯賀決定將圖進取,柿子先撿軟的捏,率先發兵攻打大淵。想來和親公主臨朝不久,兩年之內大禮都未能成,西域汗王顧惜羽翼,未必肯這般爽快就大舉聯兵共同相抗。這兩年就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的絕佳空隙。
對大淵而言,先蕩平西北藩又繼續揮軍西征,打贏接連的幾場大仗後,早已是強弩之末,繼續勞師遠伐並非上策。但突厥兵馬向來以悍不畏死,精銳驍勇著稱,此番既鬧上門來,若不攔著,一旦北疆邊境崩潰,那十三萬兵馬必會一路勢如破竹殺到皇城腳下,豈能畏縮怯陣置之不理。
打固然得打,但怎麼打法確實頗令皇帝為難。前番西征損耗頗重,各藩未平之時,縱然以質子相挾征兵討馬,也不能逼得太狠以免禍起蕭牆。於是乎朝廷這番點兵布將,傾舉國之力也不過勉強湊出七八萬兵馬,北突厥除去那十三萬雄兵,各部落還有大批隨時可以征召的遊牧散民以做儲備兵源,對比之下又是強弱懸殊。
這樣一場惡戰,自然少不了被尊奉為帝國軍神的國師坐鎮。因素有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威名,國師臨危受命,被欽封為天下兵馬大元帥,十日後即將領兵出征,遠赴北疆禦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