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雎神色一黯，扭絞著手指尋思半天，想出的法子卻帶著滿滿孩子氣的天真。
“那……皇帝陛下為什麼不再娶一個突厥的公主回來，不就可以不用打仗了？”
瑤光戲答：“聽說那突厥的公主長得驚世駭俗一言難盡，滿臉的美人痣，一腳就能踹翻一匹烈馬，咱們皇上不敢娶這麼個河東獅，所以寧可打仗吧。”
“你這人總是沒一點正經，張嘴就胡說八道！”
“我怎麼胡說了？若是那突厥公主像你這般漂亮懂事，說不定我還真不用再出去打仗來著。”
靈雎抱過小滿，在那顆毛茸茸的大腦袋上蹭了又蹭。
“那……這次出征已經定了，小滿也要去對不對？你們……要去多久？”
“不好說，打仗哪有事先就知道得打多久的。短則幾個月，長則七八年的也不是沒有。”
“那麼久……”
“你不是總氣我不肯讓著你麼？我這一走，整個國師府就數你說了算，再沒人管頭管腳橫加約束，那些凶巴巴的突厥人也算誤打誤撞替你報了仇了。”
“誰稀罕他們幫我報什麼仇來著！我的仇我自己會報！你若是……若是……還不如我親手掐死你的好！”
瑤光愣了愣，搖頭苦笑。“掐死你”這三個字，驟然與某處遙遠的記憶重合。莫非他果然看起來就有讓姑娘很想一把掐死的衝動麼。
清讓端著一托盤點心從廚下回來，正好撞見靈雎帶著小滿氣衝衝地跑走，好生摸不著頭腦。
“師父……你又惹她了？她怎麼了？”
瑤光搔搔額角：“不知道。可能……舍不得小滿吧。那也沒法子，戰場上什麼情況都可能發生，小滿我總得帶著。要不，你留下來照顧公主？”
這一仗隻能贏不能輸，放眼整個朝廷，確實再尋不出比國師更為合適的人選。雖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一朝掛帥，執掌軍印，在陣前便擁有無上權威，執生殺予奪之大權。名將在外，兵放於野，也著實令人不能完全放心。
瑤光以布衣之身被皇帝親手抬舉為權門新貴，他沒有世襲的宗親血脈作為根基，一切榮華權柄都隻在這一朝一代，要剝奪起來也更容易迅疾。況且他無兄弟手足，無正妻妾室，又沒半個子嗣，按說根本沒有造反的理由。但一個可以做到讓自己畸零一身毫無牽掛的人，也就代表他同時沒有軟肋，可以無所顧忌。如果他真的反了呢？
重華左思右想，最終決定將貞寧公主的駙馬之選抓緊定奪下來，不日便公布天下。原禦林軍統領萬岐揚既已成當朝駙馬，便可名正言順被擢升為這支北伐大軍的副帥監軍，封二品威毅將軍，與瑤光一同領兵出征。
岐揚雖從未有過行軍打仗的經驗，但他出身將門，自幼得以耳濡目染。曾有幾次在禦書房加入皇帝和國師對於此戰部署的談話，對行軍布陣也提出過極為精辟的見解。皇帝非常信任這個不是手足勝似手足的妹婿，他對皇室的忠誠毋庸置疑，且也與貞寧有情，實在是目前局麵下不可多得的心腹良材。
這一仗的艱難險惡朝野上下心中有數，朝臣們私下議論紛紛，隻說可憐年紀輕輕的貞寧公主，還未過門恐怕就要成為新寡。
這是無聲的壓力。皇帝對這唯一親妹的眷顧有目共睹，大軍出征在即，擇選駙馬一事未被延後反倒提早塵埃落定，意味著皇帝無論如何不允許這駙馬監軍有任何閃失，也算堂而皇之表達了他對國師的信任。萬岐揚名為助瑤光協理軍政，實則起到監視節製的作用，說不定，身上還攜有關鍵時刻才能拿出的密旨。一旦國師傭兵逆亂，做出對朝廷不利的事來，後果不言自明。
出征前尚有許多事情需得一一安排落實，瑤光自領了軍令狀，連日忙碌，那一點閑愁散恨早就拋到九霄雲外。清讓考慮了一晚上，決定隨瑤光出征隨護在側。這種生死攸關的當口，他做不到為心中那一點明知不會有任何結果的隱秘情意而留在宛京偏安一隅，讓相依為命的師父獨涉千軍萬馬之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