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東風夜放花千樹,寶馬雕車香滿路1(2 / 3)

林杭景走到大廳裏, 看著丫鬟們已經將大廳打掃擦洗的一層不染, 七姨背對著她, 拍拍 手, 聲音極是幹淨爽利的, “都過來給我瞧瞧。”丫鬟們全都過來站成一排, 將手裏擦拭家具 的綢絹翻過來, 七姨一個個看了, 見綢絹裏裏外外都是雪白幹淨的, 顯見是將大廳擦得半絲 灰都沒有了, 微笑間隻見得滿眼的喜氣,“下去吧, 小鐲, 告訴蕭安一聲, 明兒咱們家老三…… 哎呀, 看看我這嘴,現在應該叫軍團長了, 明兒軍團長這就凱旋了, 大小姐, 二小姐並兩位 姑爺也到了, 滿府上下都給我精神點, 隻要出一點差錯,我管揭了他的皮。”

大丫頭小鐲答應著, 帶著幾名丫鬟走出大廳去, 七姨回頭看到林杭景, 回手拿著絲綢繡 花手絹笑眯眯地走了過來, 替杭景攏了攏微亂的鬢角,抿唇一笑,“明兒你三哥就回來了, 你看看我這裏裏外外收拾得怎麼樣? ”

林杭景說,“七姨管事兒,哪還有不好的。”

“就知道你會說好話兒。”七姨在林杭景的小臉上輕輕地一掐, “誰不知道這府裏, 一大 家子都聽大帥的, 大帥都聽林姑娘的, 你給我品評幾句, 回頭大帥說不好了,我隻要說, 林 姑娘點了頭的,管就沒事兒了。”

林杭景道:“七姨又笑話我。”

七姨笑著, 一眼溜到杭景手裏拿著的蝴蝶風箏, 這風箏紮得好看極了, 栩栩如生, 振翅 翩遷,她便拿起來仔仔細細地瞅了瞅, 笑,“這是哪家風箏行紮的風箏,這樣好看,回頭叫 人多買幾個回來。”

林杭景隻怕七姨眼尖,看到骨架上寫著的那三個字, 慌忙笑著,將風箏翻過來,“七姨 要是喜歡,下次我多買幾個回來,我……我先回房了。”她拿著風箏, 也不敢回頭看七姨含 笑的樣子, 隻是繞過大廳朝著後院去, 後院花廳裏倒是安安靜靜的, 她站定了, 將手裏的風 箏又拿到手裏細細地瞅了一番,心裏湧著一種莫名的歡快, 正瞅著, 忽傳來一聲嬌笑,“這 回可是讓我抓著了。”就聽得一陣皮鞋踢踏之聲,蕭書儀已經撲上來,從林杭景的手裏奪過 那蝴蝶風箏,笑聲不絕,“這半天都沒回來,想來又是給你的子正好哥哥描風箏去了。”

林杭景臉立時就紅了,眼看著書儀拿著風箏晃晃悠悠的樣子, 生怕把那風箏折損了一點, 搶又搶不過蕭書儀, 急切地說道:“四姐,我的風箏……”

“好了,好了, 知道你心裏金貴這風箏,我還不稀罕呢,還你。”蕭書儀笑著,看林杭 景急了, 將風箏還回到她手裏,“今兒老師都教了什麼課業,快告訴我,不然明兒上課,我 一準挨訓。”林杭景這才笑著要跟蕭書儀回書房去, 劉嬤嬤已經提著兩個大紅提盒走過來, 說是大帥給兩位姑娘加的菜,冷不丁地問了一句,“四姑娘,你剛才說什麼正什麼哥哥,可 是說得我們林姑娘? ”

劉嬤嬤是杭景打南麵帶來的乳娘, 平日裏管杭景管的極嚴, 這會兒林杭景臉更紅了, 蕭

書儀吐吐舌頭, 笑得更加暢懷,“嬤嬤聽錯了,我說得是啊……”她拿眼睛望林杭景的臉上 一溜,調皮極了,說,“做人要正氣, 尤其是要和風箏行的小學徒一樣正氣。”

劉嬤嬤還未聽懂, 林杭景已經急了, 甩開蕭書儀的手, 作勢就要擰她的嘴,“你再說…… 看我擰你的嘴……”蕭書儀咯咯地笑著,一路奔逃,“我說錯了,說錯了,不說了,不說了 還不行嗎?”劉嬤嬤看著兩個小姐追打著跑開, 兀自提著紅提盒子朝裏麵走, 邊走邊搖搖頭, 念念叨叨,“這做人就該正氣, 四姑娘說得一點都沒錯……”

虎陽關一戰, 正是蕭北辰初戰告捷, 建功揚名九州之役, 穎軍威風八麵, 反客為主, 占 到了南麵中央政府的上風, 蕭大帥之名威震海內, 蕭北辰少年俊傑, 英姿勃發, 年紀輕輕就 被授中將軍銜, 任三十九集團軍最高指揮官軍團長,更是威風凜凜,獨當一麵, 一時之間, 蕭家之勢, 如油烹鼎沸, 蕭氏官邸, 門庭若市, 南來北往, 皆是巴結奉承之人, 光是小汽車 整整排了大半個街麵, 自此北新城內便多了一句話, 人所共知,“何處覓佳婿, 蕭家有三郎”。

蕭北辰離家整整四年多, 這還是頭一次回來, 整個官邸早就是一派喜氣洋洋, 七姨帶著 一大家子在大廳裏等著, 忽聽到門外傳來守在廳口的哨兵傳來一聲氣勢豪壯的“敬禮!”,隻 聽得一陣腳步聲,蕭北辰帶著幾名軍官走了進來。

眼見著蕭北辰走進來, 七姨覺得眼前一亮, 走進來的蕭北辰一身立領戎裝, 鋼盔下那一 張麵孔英氣逼人, 手上帶著雪白的手套, 纖塵不染, 靴子上的馬刺鋥亮, 英姿颯爽, 玉樹臨 風也不過如此。

七姨一見蕭北辰, 眼角頓時濡濕, 轉念一想, 這樣的日子又怎麼能流淚, 慌忙拿帕子擦 擦眼睛,迎上來喜氣洋洋地說道:“這離鄉背井的, 可是回來了,老三,怎麼見你七姨還挺 得板板的, 這是你家,不是虎陽關。”

蕭北辰一笑,“沒見父親之前, 不敢鬆勁。”

“就知道是因為這個。”七姨隻朝樓上使了個眼色,“大帥正在樓上等著你呢, 從早上起 來就莫名其妙地發火,都是你回來給鬧的。”

“怎麼我剛回來還沒說話呢, 父親就火了。”

“想是覺得丟了麵子,”七姨帶著蕭北辰上樓, 心知肚明地笑,“虎陽關他打了快四年沒 打下來, 你打了半年就給攻克了, 他這張老臉啊, 不知道往什麼地方擱了, 早上就跟著外麵 的盆栽出氣,要不是杭景攔著,恐怕就要把那幾盆蘭花給砸了。”

蕭北辰隻覺得心頭一窒,道,“七姨,杭景……”

七姨說,“老三, 七姨知道你惦記著什麼呢,放心, 七姨四年前跟你說過什麼, 心裏頭 上記得清清楚楚的。”她說著, 已經到了書房的門前, 伸手敲敲那門, 揚聲說道:“大帥, 老 三回來了。”書房裏的蕭大帥應了一聲, 七姨推開門就帶著蕭北辰走進去,才一進去就看見 蕭大帥半躺在書閣子前的藤榻上, 手裏捏著個招財貔貅翡翠煙鬥, 一口口地吸著, 看著蕭北 辰,哼了一聲。

“我當是什麼呢, 這幾天七夫人都快把這官邸收拾得倒過來了, 直鬧得全家上下不得安 寧,原來是蕭北辰閣下到了啊。”

蕭北辰踏步上前,便直挺挺地跪到了地上去,說,“父親。”

蕭大帥也不說話, 隻是半眯著眼睛吸著煙鬥, 七姨拿著帕子走上去, 替蕭大帥扇了扇麵 前的煙霧,抿著唇笑, “怪不得外麵都說老小孩兒、老小孩兒,今兒我算是見識到了,平日 裏口裏心裏惦記著, 好容易看著老三回來了, 還立了大功, 反倒拿上把了, 得了, 大帥不稀 罕老三,也別非擱眼前瞅著心煩了,老三快跟我走, 跟七姨下樓說個體己話兒去。”七姨直 把話說得樂樂嗬嗬, 躺在藤榻上的大帥睜開眼睛, 把煙鬥在一旁的小桌角上磕了磕, 道: “從 俄國買來那批軍火, 什麼時候到?”

這話是問蕭北辰,語氣緩和了不少,蕭北辰答道: “明天就到,我派許子俊經手這事, 這批軍火足夠武裝三個旅的, 可以給南大營再多擴充一萬五的兵力, 守住一個虎陽關, 絕對 不成問題。”

蕭大帥淡淡地應了一聲,又說,“你起來吧。”

蕭北辰便從地上站起來,一旁的七姨看著氣氛,隻笑得八麵玲瓏,說,“大帥,我看北 辰這麼出息, 突然想到一句話,今兒非說出來不可。”

“什麼話? ”

“那古人的話怎麼說來著, 金榜題名時, 洞房花燭夜, 咱們家老三這也算是金榜題名了, 這洞房花燭夜,大帥是不是得給想著點,難道大帥你就不急著抱個孫子兒? ”

蕭大帥怔了片刻,看著七姨那胸有成竹的樣子,倒似被說動了心,道:“你這是心裏早 就有數了? ”

“你看咱們府的林姑娘和老三,算不算天造地設的一對?”

蕭大帥把眼一瞪,道: “什麼天造地設的一對? !你可別辱沒了人家杭景。”

“當老子的哪有這麼折損自己兒子的。”七姨看那樣子反倒是動了氣,“我看, 這普天下 就找不出第二個比老三有能耐的人了, 我做主了, 趕明我就跟林姑娘提上一提, 索性就來個 親上加親, 把咱們杭景嫁給別人,我還不放心呢。”

蕭大帥看七姨說得篤定, 回頭看看站在那裏筆挺如劍的蕭北辰, 想來七姨說得很是有幾 分道理,沉吟了片刻,道: “杭景要能長留咱們家裏,也是好事兒, 我就一條, 總得讓人家 心甘情願點頭, 她要是對老三沒意思, 那就是沒緣分, 我隻把她當自己親姑娘養, 不管她喜 歡誰, 就算是個販夫走卒, 隻要她點頭, 我都願意風風光光的把她嫁出去, 大不了到時候多 陪送點也就是了。”

院子裏有幾個棗樹。

滿院子都擺著風箏, 大門敞著, 院門處插著五彩的紙風車, 隨著風呼呼地轉著, 院子當 中擺放著一張大桌子, 那桌子的桌角有些破爛, 桌子上琳琅滿目地擺放著寫顏料, 毛筆之類 的東西, 林杭景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 長發束在腦後, 一把烏黑的青絲垂瀉下來, 絲絲縷縷, 披肩而落,一身雨過天青色的綺雲衣裙, 素雅清新, 她正專注地描那風箏, 忽聽得閣樓上傳 來腳步聲, 牧子正歪帶著帽子, 拿著個大鷂子風箏從樓上奔下來, 對著林杭景揚了揚, 滿臉 開懷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