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東風夜放花千樹,寶馬雕車香滿路2(1 / 3)

3)fؿ這時, 桌上又擺上了一道清蒸鰉魚,用大銀盤盛著, 香氣撲鼻, 不過一看就知道不是整 隻, 書儀因問道:“怎不做整隻?”七姨便笑, 說,“你這愣丫頭, 都不知道這魚有多大, 光 那個魚頭就夠這半個餐桌了, 大帥吃素, 這是北辰孝敬我的, 魚太大沒法子空運, 把魚放在 水箱裏, 找專人看著, 一路換著水, 用專列運過來, 就為了吃這個鮮勁, 整隻?你若吃得了 我就服你。”

七姨正說著, 北望和北意便嚷著要吃魚, 一旁的丫環忙拿了盤子上來, 用象牙箸挾了幾 塊魚肉, 細細地挑去刺兒, 放在五少爺和六少爺麵前, 七姨目光在餐桌上這麼一溜, 笑嘻嘻 地說道:

“今兒可是齊全了, 不過等明日,可就沒這麼熱鬧了。”

蕭書儀便問,“明日怎樣?”

“明日你大姐大姐夫, 二姐二姐夫都家去了, 你儂我儂地吃自己的體己飯, 哪還能這麼 一大家子守在一塊兒, 再過幾日……”七姨賣了個關子, 頓上一頓, 隻管笑著瞅坐在身邊的 杭景和北辰,“等老三和林姑娘一娶一嫁,也就雙雙下了桌吃自己的飯去,你七姨我這張桌 子上就更冷清了。”

那話的言下之意, 再清楚不過了, 說得除了老五, 老六, 其餘的人都心照不宣地笑起來, 蕭書儀倒是笑得有些勉強, 蕭北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側的林杭景, 卻看到她端著米碗, 唇 角也是柔柔的笑意, 卻隻是拿著象牙箸幹吃那碗裏的米飯, 一粒一粒地吃, 眼睛竟是放空的, 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一愣,七姨已經對著杭景笑道:“林姑娘,這是多少個數啊?你倒是 數清了沒有?”

林杭景這才回過神來, 發現一桌子的人都在看自己, 慌忙放下那碗米飯, 七姨促狹地笑 著,瞅著林杭景幹吃的那碗米飯,“林姑娘這是吃飯呢,還是數米呢? 神遊太虛了,你這會 兒可是參悟了?”

林杭景隻羞得麵頰酡紅, “我剛才……在想旁的事情……所以……沒聽見七姨說的 話……”

七姨怔了下, 整張餐桌都安靜下來, 蕭書儀撲哧一笑, 林杭景已經不太好意思地站起來, 說,“我吃好了。”一旁的丫環忙取了茶來給她漱了口,她便轉身朝著餐廳外麵,走了幾步, 轉眼看到放在壁爐架子上的紅紙傘,猶豫了下, 回轉過身來,將那紅紙傘愛惜地拿在手裏, 轉身輕快地走了出去。

七姨看著林杭景走出去,反而笑起來, 對著桌麵上剩下的人道:“你們看看,這林姑娘 早晚都是咱們家的媳婦了,還跟個小孩子似的。”

幾位小姐姑爺便陪著笑起來, 唯有蕭書儀不說話, 蕭北辰依舊坐著, 吃著麵前的一道菜, 那張英挺的麵孔隻是浮上一層淡淡的笑,反而沒了話。

這春日傍晚, 難得夜風清涼, 諾大的花園裏,電燈都打開了, 幾隻螢火蟲圍著那雪亮的 電燈飛舞著, 梧桐樹下,擺放著一套乳白色鏤空花桌椅, 林杭景坐在椅子上,微微地笑著, 望著手裏五彩斑斕的大蝴蝶風箏, 麵頰旁飛上一抹紅雲, 竟是出了神。

“你再看, 它就飛了。”

當蕭北辰的聲音傳過來的時候,林杭景心底一驚, 眼見蕭北辰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跟前, 她慌忙從椅子上站起來,低聲叫道:“三哥。”

蕭北辰略點點頭, 看她站起來便是要走的樣子, 也不多說什麼, 隻是將手裏拿著的一樣 東西放在了桌子上, 說:“我想妹妹從小在富貴家裏長大,自然是什麼都見過了,這次從俄 國回來也沒買什麼貴重東西, 隻給你帶了個小玩意。”

林杭景將風箏緊緊地攥到手心裏, 她隻想從他的麵前快快離開, 開口就要說“我不要”, 可一眼掃到那擺放在桌麵上的小玩意, 居然是一個精雕細刻, 色彩鮮亮的木娃娃, 她怔了下,

蕭北辰注意到她的目光,便將那木娃娃拿起來, 從中間拆開來, 裏麵又是一個娃娃, 再拆開, 又是一個, 竟是一個木娃娃套著一個木娃娃, 林杭景隻看著他手, 竟跟變魔術似的, 眨眼就 在桌子上擺放了十二個一個比一個小的木娃娃, 最小的不過拇指大, 實在是趣致可人, 蕭北 辰見她的眼底微微發亮, 果然是喜歡得不得了, 卻又猶豫著不敢伸手來拿, 他心中得意, 微 露笑容。

“一大家子都有禮物, 沒有一人落下, 這是給你的。”

這樣一說, 算是解除了林杭景的防備, 她望著那一排胖嘟嘟的木娃娃, 終於還是孩子心 性未去, 伸出手來拿了一個在手裏, 細細地看著, 不知不覺間竟然坐了下來, 將風箏放在膝 蓋上, 隻將那十二個木娃娃再重新一個接著一個套起來, 蕭北辰在一旁說:“這是俄國套娃, 你這個是十二套的, 這套娃, 在俄國,還有個傳奇。”

林杭景已經被這胖嘟嘟的套娃吸引住, 抬起頭來,說:“還有什麼傳奇?”

蕭北辰笑一笑, 說, “說是俄羅斯民族有兩家表親相鄰,表兄妹童年相伴長大, 表兄長 大後遠走它鄉, 由於思念家鄉的表妹, 就每年都做這木娃娃, 一年比一年做的大, 隻等到將 來送給表妹, 以表達思念之情。”

林杭景隻專心地看著那色彩鮮亮的娃娃, 卻未察覺到蕭北辰話中之意, 蕭北辰也終於得 償所願, 逐步地讓她消除了對自己的戒懼, 心中已是大感滿足, 他停了一停, 很是若無其事 地問道:“我聽說你的小名是九兒?你父母不就你一個女兒?怎麼起了這麼個小名?”

他問得很家常, 毫無輕慢之意, 林杭景見他確是與四年前完全不同了, 隻當是他轉了性 情,於是安安靜靜地說: “我父親說,九九歸一,九是造化之數,因我母親生我時早產,父 親看我先天不足,恐怕養不活,就給我起了這個乳名,就叫九兒。”

“怪不得。”

他隻是一笑,麵龐清俊磊落, 林杭景拿著那套娃和大蝴蝶風箏, 那合起來的套娃極大, 她滿把抓著,十指纖纖,望著蕭北辰, 笑容也是極安靜清澈的,“這會兒嬤嬤該找我了,我 要走了,謝謝三哥。”蕭北辰淡笑著點點頭,林杭景便轉身沿著草坪間小小的路徑走回去, 蕭北辰轉眼就看到副官郭紹倫走過來, 立正敬禮道:“報告軍團長, 許子俊運送的那批軍火 今晚就要到臨河碼頭,莫團長問軍團長是否現在就過去親自驗收?”

“現在就去。”蕭北辰從郭紹倫的手裏接過自己的帽盔,徑出花園二門,走了幾步,忽 然停下來, 回頭看了郭紹倫一眼,半晌, 說, “北新城內可有什麼地方?又賣紅紙傘又賣風 箏……”

郭紹倫倒是一怔,“這種地方倒是很多, 軍團長是想……”

他問了半句, 蕭北辰卻已轉過頭去, 走了出去, 郭紹倫隻看著他越走越遠, 蕭北辰向來 心思縝密, 郭紹倫想了片刻, 卻是參不透他的話中之意, 終是搖搖頭,一路跟了上去。

深夜的時候,又開始下起了細細的雨。

臨江碼頭, 穎軍重兵駐防, 崗哨關卡層層設立, 深夜裏, 臨江的水深幽幽的, 已經升為 團長的莫偉毅領了一個警衛連的人站在全副武裝的蕭北辰身邊, 副官郭紹倫見雨勢越來越 大, 便拿著傘來給蕭北辰撐, 蕭北辰見岸上所有穎軍都毫無遮蔽地站在雨中, 也不說話, 隻 是揚揚手裏的馬鞭, 讓郭紹倫把傘撤下。

眼見著兩艘貨輪從遠處開來, 衝破河上雨霧, 貨輪上有穎軍持槍站哨, 站成筆直的一線, 貨輪燈光照過來, 映的碼頭雪亮, 不久後貨輪靠岸, 放下棧板, 最先走下船來的竟是此次負 責押送軍火的許子俊手下的一個副團長, 慌慌張張地走向蕭北辰, 立正敬禮, 還沒開口, 蕭 北辰臉色已經很不好了:“許子俊呢?”

那副團長臉現忐忑,“報……報告軍團長,許團長昨兒晚上喝了幾杯,此刻……還在艙 裏。”他才說到這,蕭北辰的臉已經完全陰下來,冷聲道:“揪出來!”莫偉毅當下領著警衛

連就衝到了貨輪上, 就聽一陣踢踏踹打之聲, 不知道都砸了些什麼,間雜著許子俊稀裏糊塗 的哀號聲,“莫偉毅,你他媽的不認人, 老子的褲子!!”莫偉毅再帶著警衛連的人衝下來的 時候,中間就夾了個渾身上下隻穿一條褲子的許子俊。

許子俊瞅見站在明地裏的蕭北辰,嘿嘿一笑,“蕭三哥……”那一聲剛落,蕭北辰已經 轉過身去, 看都不看他一眼, 一聲冷喝就打斷了他,“斃了!”那兩個字砸下來,雷厲風行, 莫偉毅也不敢笑, 拖過許子俊, 拔出手槍就往他腦袋上頂, 許子俊先是張大嘴巴發怔, 感覺 到黑洞洞的槍口頂到腦袋上了,反倒不怕死的吆喝,“莫偉毅,你眼睛長屁股上了,就這麼 個破槍也敢槍斃你許爺,老子就是死也要好槍!”他大喊大叫,就是不老實,眼見著蕭北辰 硬挺挺的就是不轉過身來, 莫偉毅暗中踢了他一腳,“你個傻愣二五眼,要死了還挑槍, 老 子我這手槍還不配斃你了?!”

許子俊梗著脖子,“不配!”

這話音一落, 前麵的蕭北辰從一旁的侍衛手裏抓過一把手提式衝鋒槍, 拉開槍栓對著許 子俊腳底嗖嗖的就是一陣掃射, 許子俊“哎呦”一聲, 一看蕭北辰動了真氣, 隻嚇得掉頭就 跑,地麵上被子彈打得一溜煙塵,許子俊狼狽地跑到碼頭,一頭紮到水裏去,他水性極好, 這會子紮到水裏看不見, 若再一陣亂射, 十個許子俊也死了, 蕭北辰便不打了, 把衝鋒槍扔 給那侍衛, 冷然大聲道,“許子俊,明兒你就去北大營當三個月的兵,什麼時候把自己磨練 規整了,什麼時候再回來見我!”

莫偉毅看許子俊隻管躲在水裏不敢露頭, 搖著頭笑, 蕭北辰的命令傳下來,“驗收!”莫 偉毅不敢耽誤, 趕緊帶著人走向了那兩貨輪的軍火, 許子俊早潛的老遠, 從水麵探出個頭來, 抹抹臉上的水, 心有餘悸地喘氣。

這一場軍火驗收一直持續到淩晨, 毛毛細雨才住, 天邊出現淡淡的蟹殼青色, 蕭北辰坐 著車回北大營巡查軍防, 副官郭紹倫坐在副駕駛座, 轉頭看蕭北辰靠在後座椅背上, 頭微微 垂著,半眯半睡,他也不敢驚動,隻是朝著車外望著,車已經開進北新城,繞了幾條街道, 忽看到一風箏行剛剛打開門麵,放眼望去就是滿眼五顏六色的風箏,掛在風箏行的鋪麵上, 隨著風晃動。

郭紹倫還隻是看著, 忽聽到車後座傳來淡淡的聲音,“停車。”

風箏行杜老板才剛剛打開了店麵, 就聽一聲門響, 轉眼一看就是一戎裝軍人走進來, 忙 滿臉堆笑的迎上去, 道:“官爺……”郭紹倫卻隻是看了杜老板一眼, 轉過身去打了個立正, 蕭北辰便走了進來, 店裏的溫度猛然降了幾分。

北新城內, 誰不知道穎軍少帥蕭北辰, 那杜老板舌頭打了個結, 連討好的話都不知道怎 麼說了, 隻管佝僂著腰, 瑟瑟地退到一旁, 等著蕭北辰問話, 蕭北辰卻也不說什麼, 隻是看 著那掛了一屋子的風箏, 他的目光轉了一圈, 最終停留在掛在最外麵的幾個色彩亮麗, 栩栩 如生的大風箏上,他望了片刻,拿了馬鞭在風箏上點了點,道:“這是誰做的?”

那杜老板覺得自己的腿肚子轉筋, 半晌, 才結結巴巴的答道:“是我……我底下人做的, 少……少帥……”他這一句話沒說完, 一旁的郭紹倫已經看了過來, 道:“叫什麼少帥?! 叫軍團長!”

蕭北辰自領兵以來,最是厭惡別人稱自己為‘少帥’,因這一稱呼頗有依仗老輩權勢而 扶搖直上之意, 平日裏就連大帥府內的親眷談笑也很少這樣稱呼蕭北辰, 這會兒杜老板更是 嚇得結結巴巴, “是、是,軍團長要是喜歡這幾個風箏,隻管拿去。”

蕭北辰怎麼可能會來要幾個風箏, 他的馬鞭還停留在風箏上, 望了幾眼, 倒是一臉淡漠, “描得不錯。”說完這句,就轉身走到外麵去,郭紹倫忙跟上,杜老板聽到外麵的軍用汽車 響起, 知道他們已經走了, 才想起擦擦臉上的冷汗, 門又忽拉一聲響, 杜老板心驚肉跳地轉

頭, 卻看到是學徒牧子正拎著幾個風箏走進來, 歪戴個鴨嘴帽子, 帽子下的一張麵孔眉清目 秀的, 烏瞳分明, 他一看見杜老板,就扯開嘴笑著。

“師傅, 這是我昨兒紮的,這回可夠數了。”

杜老板一看是牧子正, 鬆口氣, 說 “這一大早又跑到什麼地方惹禍去了? ”他一抬頭就 見牧子正的眼睛紅紅的,馬上怒道:“你這小子, 昨兒晚上是不是又賭錢去了? 我就不信你 戒不掉這個癮, 你爹把你交給我,原說是‘家有千金,不如薄技在身’,你倒好, 趁我不注 意,就跑去賭! 早晚把你的命都賭掉!”

牧子正知道師傅一嘮叨就沒個完, 忙就往後麵跑, 道:“我幫師娘弄飯去了。”杜老板還

在那裏嘮嘮叨叨,“你爹求著人剛給你尋了個營生, 說是去警察廳幹活,那職位在上海就叫 ‘包打聽’, 一般人撈不到的, 多好的活,你過幾天就去啊。”

“哎。”牧子正老老實實地答應一聲,眼瞳亮極了, 他將風箏放在桌上,轉身就朝著後 院跑去,杜老板伸手將那大風箏舉起來看看,從鼻子裏哼了一聲,道:“這小子, 最近這風 箏確實描得不錯。”

落地燈全都打開了。

金碧輝煌的西式大廳裏燈光很足, 林杭景隻在一旁的書案上拿著毛筆認認真真地給七姨 抄著《金剛經》, 聽得另一張桌子上麻將嘩啦啦的響著,白玉般的麻將被幾位官太太的手揉 搓著, 很快就碼起來, 牌聲劈啪中, 對麵的鄭太太打出一張牌, 七姨忽然一笑, 吃進那張牌, 滿麵春風地說道:“我這可不是和了。”

她將牌一亮, 果然是鄭太太打出來的那一張牌讓她聽了和, 一旁的許太太卻將鄭太太的 牌一翻,笑道:“鄭太太,你怎麼拆了對子給七夫人牌呢?莫不是故意放衝吧? ”鄭太太卻 不慌不忙地將牌糊弄開, 笑著,“我本來想做清一色的, 可巧, 讓七夫人撿了便宜去。”七姨 隻是笑著, 轉眼又是一圈, 鄭太太打出一張牌, 卻似乎很若無其事地說道:“怎麼這麼晚了, 還不見你們家老三? ”

七姨仔細地瞧著牌,道:“他是軍務繁忙, 這陣子鬧著什麼整兵經武,把北方二十四省 巡閱使署都給撤銷了, 成立了個保安司令部, 陸軍管理處, 這些個事兒就夠他操心的了, 如 今大帥雖不在國內, 但也是時時刻刻地盯著,老三可不敢有一點懈怠。”

鄭太太說,“要我說你們家老三可真是忙人, 連軸轉似的, 就連我們家奉棋都是看在眼 裏的,時刻惦記著她這個三哥呢。”

鄭太太這話一出口, 坐在兩側的許太太和莫太太相視一笑, 對於鄭太太的話中之意, 心 中早是雪亮的, 七姨卻渾然不解, 隻是打牌, 笑著,“要不都說你們家奉棋姑娘會關心人呢, 趕明兒帶著她一塊過來玩玩, 想來她還是我們府裏四姑娘和林妹妹的同學, 年輕人在一起湊 湊,總是比我們幾個人打牌熱鬧,杭景,別離那麼近,仔細傷了眼睛。”

在一旁罩著粉色綢罩的台燈下抄經的林杭景聞聽七姨的聲音, 拿著毛筆抬起頭, 雙眸清

亮, 柔和地答應著,“嗯,這就快抄完了。”

正說著,外麵忽然傳來腳步聲,竟是蕭北辰回來了, 鄭太太轉頭看著走進來的蕭北辰, 笑得格外親切,“這還真是說曹操, 曹操就到了。”蕭北辰將軍帽交給一旁的副官郭紹倫,那 目光在大廳裏略微一掃, 笑著說道:“瞧鄭姨這話的意思是說著我了? ”

鄭太太剛想接過這話頭去, 七姨卻是一笑,道:“老三,怎麼今兒回來的這麼晚?”蕭 北辰笑道,“本來北大營的事兒早就處理完了,偏我跟莫偉毅、許子俊給餘白老先生抓住, 為點小事兒教訓了這半天。”七姨笑道:“那還真不冤, 你們三個湊到一塊準做不出什麼好事 兒來,就該給餘老先生教訓教訓。”蕭北辰也不回嘴, 隻朝著坐在台燈下的林杭景走去,見 她低著頭抄的極是認真,一色的娟秀小楷書,道: “你這是抄什麼呢?”

林杭景才抬頭, 望見蕭北辰,隻微微一笑, 麵頰笑出兩個淺淺的笑渦, “七姨說過兩日

要去廟裏拜佛,讓我幫忙抄個經文。”

蕭北辰笑著,說,“七姨就愛叫你做這些事,整日裏抄經, 這到底是你拜佛呢, 還是她 拜佛? ”

“呦——”七姨搓著麻將, 一笑,倒把聲音拖得老長,“老三這是心疼了? 倒埋怨起我 了, 好歹我還是你七姨,白看你長了這麼大, 哪有心疼了你妹妹,卻忘了七姨的。”

“我可沒這麼說,七姨多想了。”

“我知道, 你們這些讀過書的, 說出來的話都拐著彎呢, 說七姨有一套, 說林妹妹也有 一套,什麼冰清玉潔,蕙質蘭心,娉娉婷婷,相敬如賓,舉案齊眉……”

蕭北辰淡笑, 隻站在燈下看林杭景寫出的那一筆娟秀字跡, 七姨的一句句調侃傳來, 隻 是把林杭景尷尬的滿麵羞紅, 隻在燈下低著頭, 也不敢說一個字, 生怕被七姨快嘴再接了話 頭去, 又發作不了,實在聽不得, 隻能偷偷地扯了扯蕭北辰的袖子, 低聲說道:“你快別說 了, 說不過七姨的。”

蕭北辰見她白淨的小手扯著自己的衣袖, 纖細的指尖雪做的一般, 盈盈潤潤, 心便如被 蜜浸了似的,隻覺得暢快,笑道, “好, 咱們不說了。”

七姨看著他們兩個人的情形, 笑得更加喜氣,忽聽到對麵鄭太太一推牌, 道: “和了。” 七姨回頭,見鄭太太正忙著收錢, 忙笑說,“鄭太太不做清一色了? ”鄭太太笑得倒比七姨 開心,“做什麼清一色, 原是我打錯了主意,這會子不趕快把剛才輸的錢撈回來,那可真是 賠大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