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席話甚是凝重, 眾人也知其中利害關係, 但凡走漏出半點風聲, 便是天下大亂, 蕭 北辰已經是滿眼血絲, 站起身來, 對這書房內的幾個人道: “我父親弟弟被殺,這樣的仇恨, 不共戴天, 我若不與扶桑人討還了這筆血債, 這一輩子也枉為人!” 他那聲音沙啞到不成樣 子,竟似喉嚨裏都是小刀割出來的血口子,一字一血, “如今就請諸位兄弟,與我蕭北辰出 生入死一遭!”許子俊頭一個道:“蕭三哥, 你放心, 陪著你出生入死, 我許子俊連眼睛都不 會眨一下!”葉盛昌並莫偉毅也是點頭, 就聽得門外傳來郭紹倫的聲音,“總司令,七夫人的
車子到了花汀州外麵了,三位小姐也陪著一塊來的。”
蕭北辰便是一怔, 餘白老先生看看蕭北辰的樣子,歎口氣道:“三少這副樣子,如何瞞 得住心思剔透的七夫人。”
蕭北辰深深地吸了口氣,道:“我總有辦法,這樣大的事兒, 隻怕七姨更願意相信我說 的!我先上樓去準備。”
七姨帶著書晴、書玉、書儀急衝衝地趕來, 幾乎是撞開了那主臥室的門, 七姨手裏便拿 著這一日才發的報紙, 上麵便是省公署的通電, 她臉白得都沒了個顏色, 看著臥室內, 隻有 丫頭雲藝在伺候著還在昏睡的林杭景, 卻不見蕭北辰,心中的恐懼更甚,顫著聲道:“老三 呢?”
雲藝忙道:“三少爺照顧了少夫人一晚上沒合眼, 剛去盥洗室裏麵洗了把臉。”她這一聲 才落, 就聽得盥洗室的門推開的聲音, 蕭北辰從裏麵走出來, 烏黑的短發上都是水滴, 一眼 瞅見七姨,便笑道:“怎麼來了這麼多人,都是來看杭景的,可巧了, 杭景昨兒夜裏醒了片 刻,這會兒又睡了。”
七姨見他笑嗬嗬的樣子,便攥了手裏的報紙,臉色雪白地問道:“這是怎麼說? 大帥的 專機爆炸了?大帥還有老五老六……”
“我就知道七姨擔心這個, 正準備親自過去跟你說呢, 這通電上寫得清楚, 父親和弟弟 都沒事兒。”蕭北辰從七姨的手裏接過報紙, 看了幾眼, 又扔到了一旁, 淡然道: “昨兒深夜 父親親發了電報給我, 要我徹查此事, 我看也隻有扶桑人有這樣的膽子, 敢謀害父親, 幸好 父親臨時身體微恙, 沒上專機, 李副官便是回來向我彙報父親近況的, 卻沒想到禍從天降。”
蕭書儀眼眶裏還有著淚,道:“你說的可是真的?可千萬不能騙我們。”
蕭北辰便處之泰然地笑道:“書儀你可是越來越不成樣了, 連三哥的話都不信了, 大姐, 二姐,你們可給我評評理,我什麼時候跟咱們家裏人說過假話? ”
書晴和書玉相互看了看, 也是六神無主的樣子, 那一席話卻說七姨將信將疑, 看蕭北辰 還是十分篤定的樣子, 人總是更願意相信好事的發生, 她才稍稍安心, 還想問點什麼, 蕭北 辰便笑道:“這眼瞅著就是我和杭景的婚期了,七姨快幫著我忙乎忙乎去吧,父親和五弟、 六弟在美國好好的, 七姨這樣,倒好像是盼著他們出點事兒才好。”
七姨慌道:“你快別亂說了, 我一大早看到這報紙, 嚇得要命,現在才放下顆心來,你 還在這滿口胡說,當心你父親回來,給你一頓好板子。”
蕭北辰笑一笑, 道:“有七姨攔著,我還怕什麼板子! 不過父親昨兒夜裏電報裏說了, 回來要安排一場軍事演練,隻怕也沒空給我一頓好板子。”
七姨見他神色如此輕鬆, 說得有板有眼, 看身邊的書晴、書玉、書儀也是信了的, 才終 於把顆心放定,便轉身朝著杭景走去, 道:“那我看看杭景怎麼樣了?這可憐孩子,從小身 體就不好, 這一場病,又不知道要瘦成個什麼樣子。”
書儀也跟著上去道:“還不都怨三哥, 好好的那樣氣人家。”書晴和書玉也圍了上去, 大 家是先驚心後安心, 這安心便多了幾分喜氣, 說是探病, 卻也不自禁地都露出了個笑臉,那 說話的聲音,也輕鬆了許多。
蕭北辰也沒說什麼, 看七姨帶著人照顧著杭景, 便走出門去,才一關上那主臥室的門, 那眼瞳的光芒便如瞬間散掉了一般, 走下樓來, 還沒走出幾步, 身體陡然一晃, 嗓子裏便是 一股腥甜, 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郭紹倫大驚失色, 帶著侍衛室的人衝了上來扶住蕭北辰, 扶 到書房去, 知道七夫人在樓上,也不敢大聲喧嘩,慌地對一旁的人低聲道: “快去叫醫生。”
蕭北辰擦著嘴角的血跡, 道:“你是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吐了口血。”
郭紹倫便一怔, 才意識到這個時候, 蕭北辰的一舉一動都是外人極其注意的, 他竟是這 樣糊塗,慌改口道: “那就去叫餘老先生來,他懂醫術。”
蕭北辰的嘴上都是血, 隻把心中的仇恨怒火拚命隱忍壓抑到心裏, 臉色更是慘白, 卻還 是把身體繃得緊緊的, 再一低頭又是一口鮮血吐出來, 郭紹倫被他的樣子嚇得麵如土色, 惶 然道:“總司令,你可要撐住, 你可不能……”
蕭北辰道: “你們先出去。”
郭紹倫擔心得要命,但看著蕭北辰的臉色, 真是不敢多說什麼, 便帶著侍衛室的人走出 去,虛掩了門, 全都守在門外。
蕭北辰一個人坐在書房裏, 書房裏拉著厚厚的窗簾, 他便坐在那窗簾隔擋的陰影裏, 滿 嘴都是溫熱的血跡, 半邊臉沉浸在陰影裏, 就那樣石雕般地坐了很久很久, 才見他微微地一 動,竟是仰頭靠在了那椅子上, 拳頭攥得死緊, 骨指關節都在咯咯作響, 雙眼無聲地一閉, 便是兩行血一樣滾熱的淚順著眼角滾下來……
穎軍蕭大帥的專機在盛京境內突然爆炸墜毀, 舉國震動, 北新省公署迅速發表通電澄清 事實, 聲稱蕭大帥並未搭乘專機回國, 還在美國療養,但因專機被炸, 確證有異己分子包藏 禍心, 妄圖謀害穎軍主座, 穎軍元帥蕭北辰親發通電, 為防圖謀不軌者蓄謀生事, 北方二十 四省穎軍枕戈待旦, 進入戰備警戒狀態。
便有南麵中央政府派出的代表, 扶桑公使佐藤先生先後到達了北新, 蕭北辰一一熱情招 待, 吃喝玩樂樣樣陪便, 酒酣席熱間, 扶桑公使佐藤先生幾次探詢蕭大帥近況, 蕭北辰皆笑 答曰父帥安好, 更有大帥府內因為蕭北辰置辦婚禮的原因, 整日裏人來人往, 喜氣洋洋, 便 儼然是天下太平的景象了,扶桑人更是不敢輕舉妄動。
晚上蕭北辰便先去了大帥府, 看著七姨帶著大姐, 二姐, 四妹熱熱鬧鬧地商討著籌備婚
典, 七姨訂製了花架, 說是要用鮮花綠葉裝飾著才顯得鮮亮,蕭北辰笑著聽她們說了半天, 才起身要走,七姨便送著他出了暖氣襲人的大廳, 看周圍沒有什麼人,方道:“老三,大帥 可說了什麼時候帶著老五老六回來? ”
蕭北辰回過頭來笑道:“七姨不用急,父親和五弟、六弟就快回來了。”
七姨便道:“我這幾日不知為什麼,心總是慌慌的, 別是有什麼事吧?”蕭北辰鎮定如 儀地笑道:“定是為了我的婚事, 讓七姨操心成這個樣子, 這竟是我的罪過了。”七姨微微笑 道:“看你說的什麼話,快回花汀州去吧,我知道這幾日你也挺忙的,還要照顧著杭景,看 你的眼睛都熬紅了。”
蕭北辰笑著點點頭, 才上了汽車, 那汽車行上了街道, 蕭北辰便看著車窗外, 臉上一絲 表情都沒有,坐在倒座上的郭紹倫看蕭北辰的樣子, 忍不住道:“總司令,你這樣兩邊支撐 著,我看你這幾日竟是沒有合眼過。”
蕭北辰的眼睛裏全是血絲, 道:“我這腦子繃得太緊, 渾身都不自禁地打顫, 早就忘了 合眼睡覺是怎麼回事了。”
郭紹倫道:“您這樣身體可怎麼吃得消? 如今裏裏外外全靠你一個人撐著,你這熬得可 是自己的命……”
蕭北辰便把手一揮,含著血絲的眼睛裏卻是雪亮如電的,“我若不能為我父親和兩個弟 弟報仇雪恨,還要這條命做什麼!”
郭紹倫便是一驚, 轉眼看蕭北辰全身上下散發的竟是森冷的氣息, 便宛如受傷的野獸將 要噬人一般的可怕, 縱然自己是蕭北辰的心腹, 見他這樣,心中寒噤,再也不敢多言了。
花汀州別墅內, 燈火如晝, 雲藝帶著幾個丫環站在樓梯下的大廳裏, 一看到蕭北辰回來, 就慌地迎上來說,“三少爺, 今兒少夫人的病又重了,給她喂得藥全都吐出來了,我們都不 知道怎麼辦好。”
蕭北辰聞聽此言,一句話沒說就往樓上走,雲藝忙在後麵跟著,一路不停地說道:“少
夫人還一直說著胡話, 說什麼不能死之類的, 俄國醫生打了好幾針都退不下燒去, 人卻是越 來越糊塗了,念著個什麼牧子正的……”
雲藝還沒說完, 卻被郭紹倫一把拉住, 雲藝驚愕地回頭,“郭副官……”郭紹倫的目光 淡淡地,道:“你先安靜會兒吧,牧子正這個名字, 你也敢提!”
蕭北辰已經快步地走到主臥室裏去, 一推開那主臥室的門, 就看到林杭景昏昏沉沉地躺 在那大床上, 他上前來摸她的額頭, 竟是烙鐵般滾燙, 他心中一沉, 抬頭看到桌子上擺著幾 粒藥, 一旁還有張藥方, 他起身便去拿那藥方, 誰知才一站起來, 竟是頭暈目眩, 腳下便是 一個踉蹌, 一下子便栽到了地毯上去, 眼前一陣黑, 腦袋炸了般的疼, 耳朵周圍都是嗡嗡之 聲, 他覺得自己就要瘋了, 然而此時此刻, 千斤重擔隻壓在他一個人的肩上, 他更是不能倒, 這樣想著, 便把頭往那床邊的小櫃子上硬生生地一碰, 那樣微微的撞痛, 倒讓他可以勉強清 醒過來。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才要看那藥方, 就聽得床上的林杭景迷迷糊糊地搖著頭, 額頭上 竟然又沁出細汗來, 她總是連續不斷地做著相同的噩夢, 怕的渾身打顫, 便在夢裏哽咽著哭, 恐懼地小聲喊:“……不要殺他……求求你不要殺他……牧子正……”
他聽得清清楚楚, 嘴角便是微微的抽搐, 便宛如無數瘋狂銳利的針, 一股腦地紮到他的 心口上去, 就連臉上那最後一點點血色都逝去了,胸口紊亂地起伏著,呼吸更是急促起來, 他這樣的絕望, 這樣的孤寂, 她卻還在夢中,生生死死地惦念著另外一個男人。
那藥方從他的手裏落到地毯上去,無聲無息的像一片已經幹枯的花瓣。
蕭北辰深深地吸了口氣, 脊背挺得直直的, 手指死死地攥在一起, 轉身便朝著主臥室的 門走去,才沒有走出幾步,就聽得身後傳來一聲哭泣的夢囈。
“牧子正, 你別殺他!”
蕭北辰的腳步陡然停住,筆挺的脊背在瞬間僵硬。
身後便是她細細的哭聲, 哭得淒涼無比, 便好似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一樣, 他的胸口卻 是一陣熱流激蕩湧動, 幾乎不敢相信地轉過頭來, 那烏黑的眼瞳裏全是震驚, 她虛弱地躺在 床上,眼淚順著緊閉的眼角往下亂滾, 聲音細小微弱, “他……他不能死。”
他一個箭步走上去, 一把握住了她滾燙的手,那布滿血絲的雙眸便如被火映了般雪亮, 心如擂鼓一般,急促地問道: “誰不能死?你快說, 誰不能死? ”
他追問的這樣惶急, 仿佛是失去了理智, 隻剩下這最後一點瘋狂, 他已經把自己消耗殆 盡, 孤注一擲般地等待著她給他一個答案, 那足以讓他升天堂或者是下地獄般的答案, 她脆 弱無力躺在那裏, 眼睫毛被淚水浸的濕黑, 貼伏在雪白的肌膚上去, 卻還有眼淚順著眼角往 下滑,低不可聞地喃了一句: “……三哥……不能死。”
蕭北辰怔怔地看著她的睡容。
他的呼吸一下比一下沉重, 身體打擺子般地顫著, 心仿佛是被什麼漲滿了, 那樣暖暖的 感覺從心口裏溢出來, 連日來緊繃的神經便似乎是在瞬間鬆開了, 他俯下身, 一言不發地將 在昏睡中哭泣的林杭景緊緊地抱在懷裏, 慢慢地低下頭去, 那聲音是壓抑不住地顫, “杭 景……我的杭景……”
原來上天還是給了他最後一絲眷顧。
這幾日的不眠不休, 殫精竭慮, 他已經把自己煎熬的簡直發了狂, 悲慟的仇恨幾乎將他 整個的吞噬,他的眼裏全都是筋疲力盡的血絲, 英挺的麵孔在幽暗的光線裏卻是深雋無比, 這幾日來他隻把全部的絕望和隱忍壓在心裏, 那噬心的悲傷宛如暗流洶湧, 讓他的聲音低啞 沉緩,“杭景,父親死了, 五弟死了,六弟死了。”
她還無聲無息地昏睡著, 那房間裏靜得沒有一點聲音,這樣的時間,是屬於他和她的, 他靠在那床上, 將她溫柔地攬在自己的懷裏, 她的身體很溫很軟, 猶如一個對外界毫無防備 的嬰兒般, 手指微微地蜷縮在他的手心裏, 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了,卻成了他最後的依靠,
最後一個讓他可以容許自己軟弱下來的地方。
他就這樣擁著她, 被煎熬壓抑的內心裏湧起的便是一陣陣溫暖的安寧, 隻把頭輕輕地一 垂,竟就陷入了睡夢中去。
清晨的時候, 郭紹倫還在花汀州樓下的侍衛室裏打盹, 就聽得有腳步聲傳過來,他一睜 眼, 就看到了特務處處長葉盛昌推門走進來, 臉上卻還帶著幾分喜氣與急切, 郭紹倫一看葉 盛昌那樣,就知道是南北和議有了結果,才站起來, 葉盛昌便道:“小郭,你倒清閑,還能 在這睡一覺,快帶我去見總司令。”
郭紹倫看著天剛破曉,從侍衛室裏走出來朝著樓上看看,猶豫了片刻,才道:“你要說 的事兒,是否緊急? ”
葉盛昌把臉一陰,道:“這也是你該問的?!”
郭紹倫便道:“總司令已經三四天沒有合過眼了,累得不成樣,昨晚上才算是睡著了, 你要事態緊急, 我這就去叫, 若是……”他才這樣說著, 就聽得樓上傳來腳步聲, 郭紹倫抬 頭, 就看到蕭北辰已經從樓上走下來了, 頭發上還有著濕淋淋的水珠, 顯然是剛洗完臉, 他 一眼看到了葉盛昌, 葉盛昌迅速上前一步,立正敬禮道:“總司令,莫參謀長和餘老先生傳 回了信兒, 有結果了。”
蕭北辰的目光便迅速地雪亮起來, 把手一揮, 道: “去書房說。”
葉盛昌跟著蕭北辰一路進了書房, 郭紹倫便帶著侍衛室的人站在走廊裏, 天還才蒙蒙亮, 牆上的綠色荷葉罩壁燈發出稀薄的光來, 自鳴鍾發出滴滴嗒嗒的聲響, 卻更顯得周圍寂靜得 很,到了上午十點左右的光景,郭紹倫聽到書房內傳來蕭北辰的聲音,“郭紹倫,你進來。”
郭紹倫忙推門走了進去, 看書房內煙霧繚繞,葉盛昌坐在沙發上, 還在一根接著一根抽
著, 蕭北辰的身體微微前傾, 看了看桌上的一張戰略地圖, 目光炯深如炬, 抬起頭來對郭紹 倫道:“你去安排一下, 晚上我宴請扶桑公使佐藤先生,”他說到這裏, 卻又冷冷地一笑, 道: “留他在北新這樣久的時間, 也是時候給他送行了。”
林杭景直到下午的時候才迷迷糊糊的醒過來, 燒是已經退了, 隻是頭痛得很, 一旁照顧 她的雲藝看著她睜開眼睛, 喜的眉開眼笑道:“這可是好了,少夫人總算是醒了,這幾日把 三少爺急的都不成樣了。”
林杭景躺在床上, 聽到了雲藝的話, 默默地把頭微微一轉, 看著那玻璃窗上粉色的薄紗 窗簾, 一層層交疊懸掛著, 一旁的綠釉堆漆瓷花瓶裏插著幾隻潔白的晚香玉, 她輕輕地張開 嘴,啞著聲音道:“那花要見光的。”
雲藝一怔, 看看那盛開的晚香玉,忙道:“那我這就去把窗簾拉開。”
林杭景便支撐著要從床上起來,雲藝忙過來給她拿了一個軟枕墊在身後, 杭景靠在床上, 呼吸微微有些吃力, 輕輕地開口說道:“我口渴,煩你倒杯水給我喝。”
雲藝便去給林杭景倒了杯水端過來, 林杭景雙手捧著白瓷杯, 慢慢地喝下去一口水, 才 感覺好些, 便有人從主臥室外麵快步走進來,雲藝回頭,看清楚了來人, 笑道:“三少爺, 你來得真巧, 林姑娘剛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