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梨花風動玉闌香(1 / 1)

但好在,尚還懂得三分掩飾的。

朱佑洛眉峰微揚:“十一妹妹說的是,倒是我這當哥哥的不清不楚了。妹妹放心,往後那些妄言流語,我自會清理幹淨。”

寶璋心思冰涼,隻記得自己大約是點著頭,說:“總是勞心三哥了。”

柑橘澄紅轉焦變了顏色,密密泛起橘油珠子與嫋嫋熱煙。玉吟上前取了來,為寶璋剝著一瓣一瓣吃。

寶璋低下頭,細細碎碎嚼著咽下去。朱佑洛看她如咽苦果似的,亦是剝了一隻掰著品嚐,狀似無意又說:“蒙古的使節前天已經回去了。本來就是敗軍之臣,沒有再敢貪多妄圖的道理。”

寶璋抬起頭,明白他話外弦音,臉上已露了三分感激之色。朱佑洛心頭稍寬,但看她額上細碎的茸毛耷拉,一雙眼睛似琥珀似琉璃,泛著瑩瑩水光,像是雪地迷途的麋鹿,又像離水驚恐的尾魚,越看越是可憐見。偏生這可憐,自己卻是無論如何幫不得的,便不去看,隻說:“皇祖母早上還提起你,大家都很是記掛你。你要好生將養,好吃好喝養得白白胖胖,才能讓她老人家安安心心。”

寶璋抬了眼,說:“三哥說得極是,寶璋這幾日讓大家擔心了。寶璋定恪記三哥良言箴語。”

朱佑洛微垂眼睫,喊人熱了時令的補粥來,看她端起大口喝下,方才起身離去。

小太監打著羊角燈在前明路,他腳步凜冽,踏起些飄忽流碎的雪泊子,長身玉行步過院中玲瓏的柿子樹,卻突然回過頭來。

寶璋本來偏首垂眉,看他轉身,小小的腦袋瞬時端正已生生擠出個笑容來。

那笑容在雪籠夜色中如明珠璀璨,但眼角眉梢耷拉,實在比哭還難看。。。

眼見那一團光亮終於遠遠消失往東邊重樓深牆中,寶璋蹭地站起來,攥著拳頭,對著那一匣子的瑩澄柑橘,手袖一揮便要拂到地下去。

張麽麽已輕按下寶璋的手,低聲道:“郡主莫要生氣,氣壞了身體,太後再見著,不知又該有多心疼。皇恩浩蕩,天家盛威,總是不會偏頗郡主的。。”

寶璋眼眶紅紅,已是泫然欲泣之態,可淚珠在眼眶凝波流轉,硬生生是沒有掉下來。

她一拂袖,轉身進了偏閣書房,隨手拿起一本市井買回的《山海經》,力透紙背,一遍一遍的謄抄下去。

玉吟跟張麽麽不敢打擾,在外收拾歸置,玉吟已是咬起下唇:“妹妹明著橫刀奪愛了,哥哥就趕著來充好人旁敲側擊迂回警示,好生欺人太甚的兩兄妹。郡主便是這樣容他們好欺負。”

張麽麽已是滕下臉:“玉吟,你入宮來也已這麼多年。這些事情,是我們做奴才的碎嘴議論的麼,你一人口快心直倒罷了,卻是莫要連累著主子才是。”

玉吟自知失言,吐吐舌頭:“好麽麽莫要生氣,我也就在你麵前妄言兩句,外人麵前,我知道輕重的。”

張麽麽拭著方桌微抬頭,望著書閣剪影如畫形影淒清,不由歎口氣。若不是那樣家世那樣出身,就憑她們郡主這樣姿容心性,配許的夫家,便不是皇子藩王,也是頂出挑的公侯將爵。可偏生,這樣“謀逆之後”的帽子,便是有太後這樣靠山,卻又護得幾時?郡主跟裴鈺,太後本也幾乎算是許諾過的,可轉瞬朝陽公主看入了眼,不也就。。。

閣房裏,寶璋終於一點一點攥緊硯筆,眼淚早已似夏日最滂沱大雨,排山倒海滾落下來。淚水粘潮腥鹹,她心頭葳蕤的想,可她,卻是再沒人為她作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