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經過鍾鼓樓走到永定門,便是通往太液廣場的正緊官道。街道兩旁店肆稀落,午陽金暉盞盞,籠漫普灑在顏色鮮豔的樓閣飛簷之上。本是寬敞冷清的十裏長街,今天不知為何,越往東門走,越是人聲鼎沸摩肩接踵。
寶璋心下奇怪,隻當是有高僧法會或廟會改期之類,拉著玉吟擠進人群,也想湊個喜慶熱鬧。正隨著人流往中心湧著,前方不知起了什麼變故,人群一陣紊亂跌撞,寶璋被擁擠到了,“呀”的一聲,一個重心不穩,手上的水粉脂玉散落,身體已往後直直傾倒下去。
玉吟早被擠在左側街邊上,遠遠看得見,幫不著。寶璋心道不好,這樣跌下去,人跡接踵,自己莫要被踩成肉泥才好。正驚叫且驚懼著,身下突然受托落定,抬頭一看,原來是右側旁行進的少年扶住了她。
少年高挑秀雅,腰間白玉帶,發束紫金冠,衣服是冰紫色蜀中貢錦,繡有雅致竹葉花紋的雪白滾邊,一看便是官宦鼎食的世家子。寶璋趕緊打直身子站定,拱手道:“多謝兄台相救。”玉吟也終於扒拉著人群擠過來扶過寶璋,急道:“小。。公子,你沒事吧?”
寶璋搖搖頭,少年雙目如波,已是笑道:“小。。兄弟,我叫楊明淵,舉手之勞不必掛齒。隻不知兄弟大名,也是來瞧蹴鞠比賽的麼?亦是不知,你看好哪一支隊伍呢?”
其實他早在永定門下,便瞧著寶璋了。拎著大包小包,刻意昂首闊步,卻更顯得如白鷺泛步一般伶俐,通身柔軟白色緞裝,用一根黑緞把烏黑頭發高高束起,大約是想著喬扮男子吧。可這樣明眸皓齒仙氣縹緲,哪裏是簡飾素服是掩飾得住。淹入熙熙攘攘人群之中,卻不似這世俗中人物,遠遠隻瞧得見她一個,心跳便如鼓簌,隻莫名想要親近保護。
而她們主仆既喜歡喬作公子,他素來的風度涵養,自是不會點破,也便順著她們說話過去。
寶璋卻是懊惱,脂粉物什撒了一地,人來人往踩來踏去,除了一盒玉珠子,其他自是不能在撿起來用。原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心頭到底是心疼,不過聽得楊明淵的話,展顏一笑:“我還當是在開廟會呢,原來今天是蹴鞠大賽呀,我可是暴風隊的堅決護擁。楊兄,今天大賽,是在哪裏買彩頭呢?”
本朝崇蹴鞠,寶璋在宮中時,就常看那些皇子世子習玩,不過宮廷套路深,不見得個個敢拚敢搶真發揮實際水平。寶璋曾跟裴鈺來看過太液場的比賽,可比宮中精彩多了。對各支球隊,也有大致了解,買彩頭還從未虧損過。
她心頭打著算盤,不由眼波流轉眉目含笑,因著人潮擁擠,頭發已是三分蓬鬆,額頭上拂過幾絲融融的茸發,益發顯得瀲瀲弄月般般入畫。那些散在地上的脂粉被風拂過,泛起些碎醉殘脂香風,直入心脾。
楊明淵看得心頭柔軟,又想,這些粉脂雖香卻凡,到底是配不上她的。隻笑道:“我要正要去買彩頭呢,你跟著我一起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