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倒抽一口涼氣!
難怪李撇子都不出城運菜,那綠意根本就不想這城裏的任何一個人活著!
徹頭徹尾的瘋子!她是要活活困死所有人,甚至於她。
“必須阻止!”
“如何能阻止?”那老者抬起頭,絕望地看著十五。
“開啟城門,趕在他們斷鏈之前,開啟城門。”
“還能開啟?既然女王陛下都下令,哪裏還有回旋的餘地。沒有女王的命令,城門是不會被打開的!”
“還有一個人,也許她能!”
“誰?”老者看著十五,眼中充滿了期待。
“角珠。”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如何能?”老者懷疑地看著十五。
“如今唯有她了。但是我沒法靠近公主府邸,需要你們幫忙。”
“你……”老者盯著十五,“你到底是誰,我好像見過你。”
次日清晨,城門重兵看守百尺,任何人都不許入內。但同時一群乞丐揮著手裏的棍子和碗,高聲喊:“月兒圓,鬼魅多,小心娃兒不在咯。”這群乞丐從各個街道湧來,一邊走一邊唱,最後跑到衙門幾乎將那鼓都給敲破。
“官老爺,我們的娃兒都失蹤三天了,怎麼還沒有消息?”
“官老爺,是不是這北冥城有鬼怪將孩子吃了呀?”
侍衛很快來了,將這些乞丐攆走,但是也不知怎地,乞丐竟然越來越多,幾百個乞丐就這麼喊著話走過了整個聖都城。
城內家家門戶緊閉,都聽說娃兒失蹤的事兒,各個將自己孩子抱在懷裏怕有絲毫閃失。
還有些的確丟了孩子的,則依然在衙門哭著不肯離去,哭叫聲甚是慘烈。
一時間,大街小巷竟然看不到一個孩童出來玩耍。
衙門的侍衛雖攆走乞丐,卻發現他們依然不消停,很快又來了禁軍揮著武器驅趕他們。
幾百個乞丐飛快地往北街跑,竟然一下跑到了公主府邸。
公主府邸的侍衛隻看到一群黑壓壓的人,像潮水一樣湧了過來,擋都擋不住,他們還來不及反應,這些渾身臭烘烘,幾百年沒洗澡、渾身都是跳蚤的乞丐就堵在門口開始大哭,“公主殿下可要給我們小百姓伸冤啊,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求求你救救我們的孩子吧!”
門口侍衛自然不敢因為此事而驚動公主,奈何乞丐越來越多,幾乎全城的乞丐都跑來了。
乞丐見公主府邸緊閉,就直接開始推門或爬牆,別說公主府邸牆上爬滿了人,就是四周的矮牆房屋都是乞丐。
都說秀才遇到兵,說也說不清。這兵要是遇到了不要命的乞丐,那也沒處可說。
“月兒圓,鬼魅多,小心娃兒不再咯。”乞丐們高聲唱。
“已經按照你的吩咐,把那幾個據點都占領了。”老乞丐牽著娃兒對擠在人群裏的十五小聲說。
公主府被監視,任何舉動上麵都知道。十五不敢有任何動作,隻得讓這群乞丐來鬧事,混淆那群暗人的視線。
“公主殿下,衙門不管事兒,但是你要出來給我們做主啊!”十五高聲喊道。
外麵的乞丐瞧著手裏的棍子跟著高喊。
就在這個時候,公主府邸紅色的大門突然動了動,十五沉聲,“衝!”
外麵來了一大群乞丐,這樣的事情如何瞞得住。開戰以來,城內本就人心惶惶,若再有事端,這城必先亂。聽說有乞丐鬧事,角珠披衣而起,剛命人開啟大門,卻見黑壓壓的一撥人一下就湧了過來。
府邸內的侍衛拔劍欲出,卻被角珠一下攔住。
“不要對他們動手!”
她連聲製止,話音剛落,那群乞丐將她和貼身侍衛一下衝散開,還將她包圍得水泄不通。
同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公主殿下,早上好。”
角珠幾乎本能地摸向腰間隨身帶的匕首,可還未伸過去,卻被一隻手摁住,同時,她脖子上傳來刀鋒的刺骨冰涼。
“公主是在找你的佩刀?”那聲音幽幽的,帶著一絲笑。
她尋著腰間的手看去,見一個人身披破舊的棉襖,頭戴氈帽,頭發淩亂,那滿是汙泥的臉幾乎看不清五官,唯有那雙眼睛,明亮冷澈!
那雪亮的瞳孔裏倒影出自己蒼白的臉,角珠雙唇微顫,極其痛苦地道:“十五!”
這真是一個她永遠都不想提及的名字。
“好久不見。”對方微微一笑。
角珠眼中恨意翻騰,還未動,十五手中的匕首已貼著動脈切了一分,“公主殿下,我本無心為難,但是今日實在有事相求!”
周圍的乞丐不停地舉起手裏的棍子,依然在高聲吆喝,恰到好處地擋住了十五和角珠的互動。
“嗬!”角珠冷眼看她,“你十五也有求人的地方?”
“這裏眼線眾多,公主何不給我找個地方談談?“
角珠看了看四周,周圍牆上雖然都爬滿了乞丐,但是她也不是瞎子,前幾日潛伏的暗人,她早就熟知。
隻是想著,那是母親怕自己與親王有什麼瓜葛,派來監視自己罷了。
“可以,要談,就在我府上!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角珠盯著十五,“隻是,要看你衛十五敢不敢!”
來公主府邸,對衛十五來說,等於自投羅網。
“我既主動來找公主,哪裏還有什麼不敢的!”說著,她收起匕首,回遞給了角珠。
角珠一愣,有些詫異地看著十五。
“好了!你們都有什麼事,不要急!”角珠沉了臉,高聲對周圍的乞丐道。
“我們的娃兒丟了!”
“衙門不管,還趕走我們!”
角珠隻得道:“你們都排好秩序,有什麼冤情一個一個地到大廳裏麵說!”
被圍在外麵的侍衛一聽,忙要阻止角珠。
哪知角珠根本不理他們,直接往回走,一群乞丐又跟著跑到大廳,直將裏麵圍得水泄不通。
這一日,公主殿下坐在大廳,聽著一群乞丐一一訴說自己的冤情。
甲乞丐說,公主殿下,昨晚我的碗被偷了。
乙乞丐說,公主殿下,前幾日我去東街要飯,那邊乞丐打我。
丙乞丐說,公主殿下,我棉襖被扯破了,我懷疑是西街的乞丐報複我們。
丁乞丐說,公主殿下,今天起來我碗裏多了一潑尿,不知道是誰幹的!
角珠氣得全身直抖!這都是什麼破事兒!
快到中午,才打發了一小半人。
“公主殿下實在累得不行!管家熬了粥蒸了饅頭,大家先去門口用午膳,還有什麼冤屈的下午再來!”
乞丐蜂擁而出,差點將管家都扯來吃了,拿到饅頭和粥的乞丐卻並沒有走的意思,而是在府邸各個角落趁熱吃起來,似乎真的要等殿下下午伸冤。
角珠回到暗室,看到十五坐在凳子上,神色肅然,似在深思什麼。
角珠在門口,盯著十五,卻聽她道:“公主你最好放棄偷襲我的念頭。”十五側首,靜靜地看著角珠。
角珠麵色慘白,神色卻有幾分不甘,可內心卻比誰都清楚,論功夫,她真不如十五。
“既然不想死,又要來送死!”角珠慢慢走到十五身前,將一扇窗戶突然推開,霎時間,刺目的光落在十五臉上。
這個暗室是公主府邸二樓的一處閣樓,此窗戶也是特殊材料所製,在裏麵能清晰看到外麵的景象,但是外麵的人卻看不到裏麵。
角珠站著的位置,恰好能俯瞰公主府邸四處,也能看到潛伏在四周的禁衛和暗殺者。
十五走到窗戶前,默然地看著那些埋伏。
角珠的意思很明白,她一個人殺不了十五,但不見得她就能安然逃出追殺。
“這麼多殺手,有多少是你的?”十五托腮,語氣依然平靜。
角珠愣住,“自然都是本公主的!”
“三百六十九個禁軍,和七十九個暗殺者,都是公主殿下的?”十五側首看著角珠,伸了個懶腰,笑道:“若真這麼多,那我的確放棄逃跑和掙紮的念頭了。”
可角珠聽到這話,臉上卻更加慘白,她細細地掃過那些人,最後盯著十五,“你到底什麼意思?”
“公主可是聰明人!不需要我解釋一遍吧!”
角珠自然清楚自己安排了多少禁軍和暗殺者守著十五,但是眼下她一數,人數卻比她安排的多了許多。
多出來的,會是誰的人?
“哼,那必然是我母親知道你入了城!”
十五不置可否,從袖子裏掏出一個熱乎乎的饅頭吃了起來,“公主殿下,你有多久沒有見到角麗姬了?”
聽到十五直呼母親的名諱,角珠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三個月?”十五想了一下,“我上次離開聖都什麼時候?那是我最後一次看到角麗姬。想必,公主殿下也是最後一次吧。”
“你到底要說什麼?”
似被碰到了逆鱗,角珠怒目而視。
十五也正了臉色,“看樣子,公主殿下也懷疑了。既然這樣,那我就告訴你,昨晚有人企圖攻入守護塔,企圖‘斷鏈’!”
角珠先是一愣,隨後驚駭地盯著十五,“不可能,你亂說什麼?”
“我為什麼要亂說?你真以為外麵的百姓去衙門報案說自己的孩子失蹤是鬧著玩的?城門每日會開啟一次,供以運輸蔬菜,你可知道,負責運菜的李撇子昨晚在打老婆,而城門,從前天開始就沒有打開!”
城門一旦開啟,即使隻是一條縫,整個聖都都能聽到那低沉的聲音。
但因為開啟時多半為深夜,很多人都陷入深睡,這兩日角珠沒有聽到,以為是自己睡得太死。
見角珠表情複雜,十五繼續道:“如何打開城門鎖鏈的封印,公主想必比我更清楚。城門不再開啟,不再提供百姓所需的食物,有人意圖斷鏈,這一切都指明了,有人要將這座城永遠地封鎖起來!”
“我母親絕對不可能這麼做!”角珠顫聲道。
“是!”十五接話,“角麗姬當然不會這麼做!”
聖都永封,戰鬼家族所有成員都會同其他百姓一樣餓死在這城中,向來以戰鬼家族利益為先,以自身血脈為榮的角麗姬是當然不會這麼做。
真正的角麗姬,擁有著最強大的戰鬼血統,可謂九州無人可以抗衡的女戰神。她會選擇死在戰場,而不是帶著自己的家族,選擇如此殘忍和懦弱的方式自殺。
這一點,身為戰鬼一員的角珠,當然知道!
但是眼前的女人,卻是戰鬼家族百年來最大的仇人,衛氏。這讓角珠如何相信。
外麵的雪停了,室內有地龍,可角珠陡然覺得周身發寒,她深吸一口氣,“除非我親自看到,否則我也不會相信你!”
十五沒有異議!
“你最好不要企圖逃跑。我早吩咐下去,有任何人靠近此閣樓都殺無赦。你如果想跳窗,就做好被射成馬蜂窩的準備。”丟下這句狠話,角珠轉身離開。
不消一會兒,十五就看到角珠的馬車直奔向了皇宮。
咕嚕嚕,一個青銅大鼎裏,正翻滾著濃稠的湯汁,也不知道此湯藥是用什麼熬製的,一隻野貓正在附近玩耍,突聞了這味道,趴在地上幹嘔起來,不消一會兒四肢一蹬,竟死了。
熬製湯藥的青銅鼎就在正陽宮,宮殿外來來回回不少宮女和太監,但是他們卻全都沒有異樣。
隻是各個麵目呆滯,眉心一點泛紅,行走如僵屍。
一個手持鐮刀的孩子,快步穿過走廊,來到正陽宮,在門口聞到這個味道,他的步子頓了頓,還是走了進去。
廳裏,一個女子手裏拿著一根人骨正認真地在青銅鼎內攪動。
“姑姑!”孩子看到女子,喚了一聲。
“喲。”女子抬起頭,看了一眼孩子,目光落在角落的沐色,“公子,你看,小公子回來了。”
男子因為雙手被剔得隻剩下白骨,之前勾著他的鎖鏈難以將他吊在牆上,因此便用鏈子勾住他的腰腹,直接將他丟在血跡斑斑的地板上。而他周圍還放著幾個巨大的籠子,籠子裏有男有女,其中一個籠子,裏麵關著的卻是和青銅鼎前的男孩年紀相仿的孩子。
看到這些,青銅鼎前的孩子臉色並沒有異樣,甚至看都沒有看地上的沐色一眼。
“我找到了姑姑的敵人!”蓮初開口,聲音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綠意驚奇地看著蓮初,“真的,在哪裏?”
蓮初舉起手裏的鐮刀,上麵的血跡早就凝固,呈暗紫色。綠意用指甲刮掉那一層血,放在嘴裏,神色一下興奮起來,“果真是她!她受了傷!”
“我砍中她左肩。”
“真是好孩子!那她人呢?”
“她很強,姑姑派的暗殺者們追不上她。”
“那群沒用的人!”綠意怒罵,“不過沒關係,姑姑給你做了一批新的殺手,這些殺手,力大無窮,保證你下次找到那女人時,一舉將她殺死。”
“是什麼?”
綠意詭異一笑,“姑姑給你看看!這是我們南疆的獨門秘訣!”
說著,舀了勺湯藥,走到籠子前麵,拖了一個男子出來。那個男子出來的時候,雙眼赤紅,一掌擊向綠意。
綠意閃身避開,那掌風落在身後的柱子上,落出一個坑。
“果然是戰鬼血統的戰士,嗜血好戰。”
幾條蔓蛇將男人纏住,如鏈子一樣捆縛著他不得動彈。綠意將方才那藥灌入他口中,男子雙目大睜,發出一聲淒厲的幹嚎,然後掙脫開蔓蛇的束縛在地上痛哭翻滾起來。
半個時辰後,那男子全身肌肉膨脹,竟然變得巨大無比,隻是全身綠色,麵容猙獰看不出樣子,如一個活脫脫的巨型怪物。
蓮初仰頭看著那怪物,眼中卻沒有興奮之色,“姑姑,這和角麗姬的傀儡有什麼區別?”
綠意一愣,反應過來。角麗姬有一種毒水,給人食用之後,也會變成如此巨大的傀儡。
“當然有區別!角麗姬的傀儡隻能存在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後,就會自動爆炸!但是我的毒屍,隻要不死就永遠活著!它存在,它就能戰鬥,力大無窮,且還繼承了原來宿體的力量。簡單的說,比如原來的宿體是一個殺手,那現在的他,就是一個最強大的殺手。更重要的是,他沒有記憶,沒有思想,這就叫完美!”
“現在籠子裏都是我挑選出來戰鬼一族最精英的高手!用他們製作毒屍,可抵得上千軍萬馬!”
“他們也會死,是不是?”蓮初繼續問。
“當然。”綠意得意地笑道,“他們死的時候,也會爆炸,同時散發出毒氣。聞到這味道的人,輕者死亡,重者也變成毒屍。”
“姑姑果然厲害。”蓮初讚許道。
“哈哈哈!”
綠意看著前方,“我要將這座城,變成我的死亡封地!”
蓮初默默立在旁邊。
“今日第一批毒屍就要做出來。”說著,她將籠子打開,欲將裏麵的人都帶出來一一灌入湯藥。
這是第一批毒屍,是否真的完美,其實她還不知道。
外麵傳來太監僵硬的聲音,“陛下,公主殿下進宮,說今日必須見你。”
綠意動作一頓,回身看向門口,冷聲,“差點忘記了還有這麼一個大麻煩!真是三天兩頭來煩我。”說著,將勺子遞給旁邊的蓮初,“你將這裏的人都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