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布朗 原著
我曾經有過朋友——雖然現在誰也厭棄我了;
我曾經有過父母——他們現在都在天堂。
我曾經有過家庭——
苦痛、罪惡同凍餓磨壞了她的精力,
流浪者往下墮落,死神抓住她的知覺。
陌生人在早上看她躺在那裏——
上帝已經釋放她了。
——騷塞[1]
休·密勒[2],地質學家,新聞記者,又是一個具有天才的人,在他的報館裏坐到更深。一個淒涼的冬夜裏。書記們已經全離館了,他也正打算回去,門外有匆忙的敲門聲音。他說“進來”,向著門口望,看見一個衣服襤褸的小孩,遍體給雨雪淋住。“你是休·密勒嗎?”“是。”“瑪麗·達夫要你。”“她要什麼?”“她快死了。”對於這個名字的一些模糊的記憶使他立刻出發,穿著他那套有名的格子紋呢衣,拿著他那條有名的手杖,他很快地就跟著小孩子跨著大步往前走,那小孩子急急地穿過那時已絕人跡的亥街,走向卡儂蓋提去。當他走到老戲院小巷的時候,休喚起他心中關於瑪麗·達夫的記憶:一個活潑的女孩,在克洛麥替地方和他一起長大。前次他遇到她時是在一位互助團[3]同誌的結婚場中,在那裏瑪麗是“新娘伴”,他是“新郎伴”。他好像還看到她的晴朗、年輕、無憂無慮的臉孔,她的潔淨短衫,同她的深色眼睛;他好像還聽著她的嘲笑、快樂的聲音。
這個穿著百結衣的小姑娘跑下這條小巷,走上一個朝街的樓梯,休很困難地緊跟著她走;在弄堂裏她伸出她的手,牽著他;他用大手掌拿著,覺得她缺個大拇指。在黑暗裏她找她的路,像一個貓樣子,最後開一個門,說道:“那個就是她!”一溜煙就不見了。借著將熄的火光,他看見在一個廣大空虛的房間的基角上。躺有一個像女人衣服的東西,走近的時候才知道有一個枯瘦無血色的臉孔,同兩個深色的眼睛極注意地,但是絕望地望著他。這對眼睛分明是瑪麗·達夫的,雖然他認不出她的別點相貌。她靜靜地哭著,不轉睛地盯著他。“你是瑪麗·達夫嗎?”“我現在變成這樣子了,休。”她接著鼓起勁要向他說話,分明是很要緊的話,但是她說不出來;他看她是病得很厲害,這樣勉強隻是使她自己更痛苦,他就將一塊值得二先令六便士的銀幣放在她發燒的手裏,說明早他會再來看她。他從鄰近的人們口中探不出她的近況:他們不是無禮地不答,就是已經睡覺了。
當他第二早又到那裏的時候,小姑娘在樓梯頂遇著他,說道:“她已經死了。”他走進去,看出這句話是真的:她躺在那裏,火也滅了,她的臉貌是安詳恬靜的,恢複到她年輕時的狀態。休想他現在絕對認得出她,雖然她那對明媚的眼睛是像現在這樣子閉著,永久地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