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辰將珠兒親自送還公主府,他誌不在佳麗萬千,正所謂弱水三千隻取一瓢,所以他隻要楚月。
當日在公主府,他一眼就認出楚月,在花圃的念念不忘總算是有了回報。讓他先一步找到楚月,這似乎是天意,胡辰暗自竊喜,又忍不住上前驚動了美人。
楚月轉身抬眸,一顰一笑都牽動著他的心。胡辰沒有想過,他的心有一天竟然會落在這樣一個女子身上,她的美,散發著迷人的清香,仿如從那花圃中走來的仙人,而今仙人化為一縷清香又飄然離去。
胡柔見弟弟的臉上掛著一絲慍色,便笑臉盈盈地撲上去,熱情地拉著胡辰坐下來,關心地說道:“弟弟莫生氣,姐姐稍後再教訓珠兒。”
“教訓珠兒?”胡辰甚是不解。
“若不是珠兒笨手笨腳,又怎會被弟弟退了回來?”胡柔故意歪曲胡辰的怒氣轉嫁他人身上。
胡辰心思單純,根本就沒有懷疑過胡柔的用心,隻得無奈地說:“我心儀的女子並不是珠兒,我退回珠兒也不是因為她笨手笨腳,我,我不明白姐姐怎麼會把珠兒送到我府上,當時跟珠兒在一起的不是還有另外一個女子嗎?”
胡柔誇張地張大嘴,恍然問道:“原來弟弟喜歡的是楚月?”
胡辰心中一急,忙問:“正是楚月,她現身在何處?”
胡柔麵露難色,尷尬地笑道:“弟弟有所不知,楚月她早已不在府上了。”
“我知道,難道是姐姐將楚月趕出了公主府?”
“倒也不是。”胡柔抿嘴一笑,轉身踱步又問,“姐姐有些不明白,那楚月整日都在我府上,弟弟是如何認識她,並且還傾心於她的?”
胡辰一想到楚月便掃去剛才的怒氣,反而露出帶著一絲溫暖的笑意。看到弟弟的變化,胡柔更加好奇,於是她靜靜地等待著胡辰的回答。
重新回憶一遍,跟楚月有關的記憶很有限,可是胡辰將花圃的際遇記得一清二楚,那美如畫的背影還有鶯啼般的說話聲,每每想起都魂牽夢繞。
可是,轉念一想,又對自己的唐突感到懊惱,他不是不自重,也不是沒有見過傾城美人,而是被突然降臨的情愫弄得著實有些措手不及。
“若是告訴姐姐,弟弟隻因一個背影和幾聲笑聲就被吸引,姐姐會不會覺得弟弟太過輕浮?”淩亂的心緒飄過他的心底,越是無法觸及的情感越令人遐想,胡辰的心跳不禁加快,也越發地思念楚月。
胡柔深吸一口氣:“月兒相貌嬌豔,性格和順,確實是個好女子。隻是僅憑一個背影和幾句話就喜歡上,那確實是太匪夷所思了。”
“就是這樣匪夷所思。”胡辰釋懷地說,“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就發生在弟弟的身上。一個背影、一個聲音、一個淺笑微顰的動作,一張如花似玉的臉蛋兒,全都一股腦兒地讓我不知所措。”
胡柔有些歉疚,她抓住胡辰冰涼的手,心事重重地說:“那日你在我園中見到她,為何不早早說明心意?我豈又知道是她,且怎能明白你居然這麼毫無顧忌地喜歡上我府上的女子。”
“姐姐當時教訓得對,楚月姑娘是覺得我冒失了,所以才逃之夭夭。”胡辰自嘲地笑了下。
“可如今……”
“姐姐,她究竟被你送去了哪裏?”
胡柔為難地垂首,鬆開手心疼地說:“她被送去東宮了。”
“什麼?”胡辰怔住了。
胡柔連忙安慰地說:“不過我試探過太子殿下的意思,他恐怕會將楚月她們送回公主府,還她們自由身。”
宣召之後,楚月隨同宮女一起步入中安宮的偏殿,薄蓉綺高高在上正襟危坐。楚月低頭垂目,欠身施禮,一臉的恭謹。
如此說來,玲珊是送出了宮。隻道是一切都是枉然,進了宮,受了這份累,如今一個“意外”便化為烏有。這就是命,這就是宮裏的女子,輸得遍體鱗傷。
“奴婢楚月參見太子妃。”雖是如此想,但禮數還是不能少。楚月的聲音清脆悅耳,不禁讓太子妃添了幾分好感。
“你叫楚月?”薄蓉綺笑著說道,“抬起頭來讓我瞧瞧。”
“諾。”楚月微微抬起素顏,點點嫵媚間多了幾絲柔和之氣。
薄蓉綺淺笑問道:“你給我帶來什麼好看的才藝?”
楚月不慌不忙,俯身說道:“回稟太子妃,奴婢既沒有舞技也不會唱小曲,所以奴婢實在是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才藝獻給太子妃。”
薄蓉綺凝住臉上的笑意,看了看身邊的碧若,碧若也驚嚇不小,連忙問道:“楚月,你可想清楚了?”
楚月勾起笑容,淡然自若地說:“奴婢不敢欺瞞太子妃。”
薄蓉綺長長地籲了一口氣,碧若轉身,頷首說道:“太子妃,其實奴婢倒覺得楚月心靈手巧。”
“你覺得?”
“當然,是奴婢親眼看到的。”碧若抬頭說道,“三日前,奴婢去貞女樓探望她們時,看到楚月一個人在打理貞女樓的後院,貞女樓空置那麼久,院子裏的不少花卉都枯死了,可是沒想到楚月才照顧了幾日,後院的那些嬌花全都開得姹紫嫣紅,奴婢覺著,已經有了中安宮禦花園的三分顏色。”
薄蓉綺饒有興致地說:“原來你有一雙巧手。”
楚月錯愕地回道:“奴婢隻是在公主府上幫忙照顧過府上的花園,算不得巧手。”
“既然能被長公主選中,自然有你的過人之處。”薄蓉綺笑著站起來,走下台階來到楚月跟前,笑問,“你似乎不願被我選中伺候太子殿下?”
楚月一怔,連忙跪下來,垂首說道:“奴婢不敢,奴婢也不配,奴婢覺得能有幸伺候太子妃就已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不敢妄想還能伺候太子殿下。”
薄蓉綺看過其他采女的搔首弄姿,一個個猶如餓狼撲食,恨不得馬上倒在太子殿下的腳下。雖然她薄蓉綺大度,已貴為太子妃,不必再計較什麼,可是看到這些女子施展媚態取悅自己所愛之人,心裏始終有些不舒坦。然而這個楚月卻有些不同,她竟然口口聲聲地說要留在自己身邊,難不成她真是個例外?
薄蓉綺伸出手勾起楚月的下頜,楚月仰著頭注視著薄蓉綺,薄蓉綺居高臨下地凝視著她。隻見她俏麗清秀的容貌沒有絲毫的欲望之爭,這是難能可貴的性情,是沒有被後宮染指的純真,薄蓉綺看著似乎有些喜歡了,好感度自然也提升了。
“不必跪著,起來吧。”薄蓉綺彎著腰將楚月扶起來,楚月誠惶誠恐,不敢與薄蓉綺太過親近,她站直後往後退了半步,刻意與之保持距離。
“多謝太子妃。”楚月客客氣氣地說,讓薄蓉綺笑出聲來。
“好了,既然你這麼喜歡花花草草,那我就把你留在中安宮,我那些園子裏的花草的確該打理了。”薄蓉綺轉身笑道,“碧若,你好好安排一下。”
“諾。”碧若欠了欠身。
楚月暗自鬆了口氣,又恭敬地應道:“多謝太子妃成全,奴婢一定會盡心盡力地照看好中安宮的花園。”
楚月剛回到貞女樓,就被唐子衿拉進了她自己的屋裏。她拿起步搖遞給楚月,笑著說道:“給你的。”
楚月心裏一沉,抬眸說道:“這是太子妃賞你的,你給了我,那你自個兒呢?”
“你不用擔心,太子妃賞賜了很多。”唐子衿跑到楚月身後,親自為她插上步搖。
“我一個婢女,何須這些東西裝扮,你給我簡直浪費了。”楚月淡然地說。
唐子衿自顧自地嘖嘖稱讚:“真好看。”
她又回到坐墊上跪坐著,笑著眨了眨眼睛,盯著楚月說道:“我說你啊,這麼好的機會都白白錯過了。”
楚月握著唐子衿的手,擔憂地說道:“我聽說玲珊被太子妃送回公主府了,其實太醫也說了,過一段時間就會轉好,可結果還是被送出了宮,所以我們在宮裏凡事都要謹慎,一步錯全盤皆錯。”
“你說得對,一步都不能錯。”唐子衿瞪著雙眼,凝重地說,“我已經走出第一步,便沒了回頭路,本以為你會跟我一起走出去,可是你卻……”
“這路不是那麼好走的。”楚月鬆開手,拔下步搖把玩著,說,“像玲珊這樣的‘意外’不是每一次都能躲得過。”
唐子衿心裏一顫,覺出楚月話中有話,但是她佯裝鎮定自若,這些時日在宮中練就的強大心理讓她此時學會了淡定,不再驚慌。
薄蓉綺的中安宮與儷妍的昭陽殿相隔不遠,然而兩宮之間的宮女、奴才幾乎從不來往,為了避嫌,有些時候在過道上相遇都盡量避開,甚至連一個眼神都顯得多餘。
這讓秋霓不得不拜托宮裏的朋友柳意幫忙,柳意是永信宮的奴才,相較她與楚月兩人都比較自由,何況永信宮的奴才向來討得妃嬪的喜歡,隻為能接到永信宮太子的行蹤,所以巴結還來不及。
收好絲絹(楚月與秋霓以絲絹書信來往),楚月瞥了一眼麵前的柳意,見他神色緊張,眉頭微蹙似若有所思,不由得產生好奇。
平日裏,柳意送來秋霓的慰問,還會說笑兩句,而今卻是這副憂慮的模樣,楚月忍不住小聲地問:“莫不是秋霓姐在昭陽殿過得不好?”
楚月知曉柳意視秋霓為親姐姐,對其萬分關心。
“為什麼這個時候說是食物的問題?”柳意答非所問,不知所雲。
“什麼食物?”楚月未打斷柳意,順勢一問。
“蟹粉。”柳意脫口而答,話一出便頓住了,雙唇直哆嗦,“聽宮裏人說,前兩天中安宮有個采女因為誤食糕點而中了毒。”
楚月道:“真是好事傳不出,壞事傳千裏。”
柳意道:“宮裏是什麼地方,怎會保得住醜事。”
楚月道:“此事已過,太子妃並未查出什麼。”
“可是……”柳意欲言又止。
楚月追問:“可是什麼?難不成你有查到蛛絲馬跡?”
柳意沉吟片刻,愁眉苦臉地說道:“我也不知道這兩件事是否相關聯,總之事出有偶,不得不令人生疑。”
“小意子,你想急死我嗎?”
柳意抿了抿嘴唇,左顧右盼間湊上去了一些。此時路過拱門的唐子衿發現了拐角處的楚月和柳意,見二人鬼鬼祟祟,她下意識地躲到了拱門後,偷聽他們的談話。
“那日,唐子衿突然來找我。”柳意一五一十地交代,“說想要一包蟹粉,我正納悶兒時,她卻二話不說,要得很急,當下我也不敢怠慢,於是從膳房偷了一些給她。”
“果真是她。”楚月反而釋懷歎息。
柳意不解地問:“什麼是她?你又知道了什麼?”
“沒什麼。”楚月安撫地說,“我想這大概是巧合,你不必多慮,也不用不安,免得讓人真以為有什麼事反而查到你的頭上,到時候恐怕你就脫不了幹係,惹禍上身了。”
柳意心中一驚,愁苦地說:“這事兒,我可不敢與他人說起,打聽下來,那宮女還真就是蟹粉過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