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天子之禍(1 / 3)

臧敏在自家小院散步,忽見兒子姚汾無精打采,料定他心中必定有事,於是多嘴問了一句,而姚汾也不想隱瞞母親,便說出了自己的擔憂,原來姚汾念及長陵老家的父親,自從跟著母親來到都城,他們便再也沒有聯係,並且臧敏有意與丈夫劃清界限,不予理睬。

“母親還在氣父親自作主張將大姐賣給晉家?”姚汾試探著問道。

臧敏一驚,怒斥:“你閉嘴,你可知道你自己說了什麼?你大姐如今什麼身份?她跟晉家毫無瓜葛。”

姚汾捂著嘴,緊張地眨了眨眼,點頭附和:“是孩兒多嘴了。”

“要想擺脫以前的噩夢與貧苦,你就給母親牢牢地記著。”臧敏淩厲地教訓,“還有你那個不知死活的父親,我對他也算是仁至義盡,他如今的死活跟我毫無關係,我看我們也別再招惹麻煩,免得長陵的事情又被人挖出來調查。”

“一年多前,父親被人請進官府並沒有查出什麼,時隔一年,我看官府的人也忘了晉家的事。”

臧敏思慮地踱步,小聲地嘀咕:“這件事始終是心頭大患,雖說時隔一年也查不出什麼,但我總覺得背後有一雙眼睛時時刻刻地盯著我。”

“母親,您隻管放寬心,要不然我偷偷再溜回長陵探訪我在長陵的朋友,讓他們給盯著官府的動靜。”姚汾建議道。

臧敏心神不寧,忐忑地點了點頭,算是應允了兒子的辦法。

弘微殿此刻很是寧靜,楚月覺得乏了,便躺在榻上小憩。

近來,她夜裏睡得並不踏實,不知是否因為儷妍而變得猶如驚弓之鳥。待好不容易睡熟,楚月放下戒備,突然脊背一涼,一股不同尋常的寒氣從她腳底躥了出來,讓她猛地一驚,雖然她知道是在夢中,卻總是無法蘇醒。

天上飄來厚重的烏雲,瞬間擋住驕陽高照的明朗,楚月心裏一沉,似乎很有經驗地嚷了一聲:“究竟是什麼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騷擾於我的夢中,我楚月自知跟你無冤無仇,何以你就是不肯放過我?”

“無冤無仇?”憤怒的男聲咆哮一聲,嚇得楚月差點兒從臥榻上滾落,她定神後環顧四周,並未發現蹤跡。

“我說過,你別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哪怕我死了也不會放過你。”狂妄的笑聲回蕩在寢宮內,震耳欲聾的響音仿佛穿透了楚月脆弱的心,她還想再問,然而那股寒氣猝然消失,她赤著腳跳下來,追出去時正撞到進入寢宮的蘭落。

蘭落一見楚月雙目恍惚便驚愕地跪下來,再看楚月赤著腳,不由得皺起眉頭以示批評。

被蘭落催促返回寢宮時,楚月不經意地朝著窗外掃了一眼,果然寒氣消失後,那天邊的烏雲也跟著飄走了。

這不是夢境,今日之事真真切切,不由得讓楚月頭皮發麻,莫不是鬼神之說確有其事?這不可能,即便真有鬼神,楚月也實在想不通她究竟惹到了哪路神仙。

莊紹鬱在儷妍口中所知的來龍去脈都是經過儷妍添油加醋,甚至將事情完全顛倒,連楚月都沒有放過。

她利用楚月在唐子衿身邊的重要性,將楚月說成背後操控之人,而楚月現在之所以表現得如此淡定,也是因為唐子衿死後,死無對證,所以跟唐子衿假懷孕一案的相關人等全部高枕無憂,隻可惜莊褚做了替死鬼,換得她們如今的安穩。

莊紹鬱本就心生怨恨,加上儷妍推波助瀾,又有自己從旁調查,的確在宮裏沒有人不說楚月和已故的唐子衿關係匪淺的,並且唐子衿死時還喊著薄蓉綺的名字,可見薄蓉綺和楚月全都脫不了幹係,而如今一個有皇後庇佑,一個有太子殿下的恩寵,所以正如儷妍所言,要想報仇簡直是癡心妄想。

莊紹鬱恨自己報不了仇,還必須每日進宮為害死父親的人把脈安胎,他強迫自己隱忍,一顆善良的心變得越來越扭曲。

弘微殿的寢宮內,楚月瞥了一眼麵色冷峻的莊紹鬱,不免有些憂慮地問道:“莊太醫,不會是胎兒有何問題吧?”

莊紹鬱一怔,緩過神來支吾道:“不,不是,請楚良娣放心,胎兒一切都好,隻不過……”

“不過什麼,你直說便是。”楚月緊張地追問。

“聽聞楚良娣近日有些頭痛之症。”莊紹鬱意味深長地問,“若是長此以往,隻怕會影響楚良娣的休息,等到耗盡楚良娣的精力,那胎兒必定受損。”

楚月沉下心來,幽幽地道:“這一點我也知道,可越是睡不著就越是頭痛,成了惡性循環。”

莊紹鬱好奇地看了一眼楚月,試探地問道:“莫不是楚良娣有心事,心中之事困擾之下難以釋懷,久而久之成了心結,自當是形成心病。”

楚月淡笑說道:“莊太醫應該知道,心病還需心藥醫,可惜的是連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何心病。”

“對症下藥才好治愈病痛,若是楚良娣也不知道心病所在,那微臣也是愛莫能助了。”莊紹鬱頷首說道。

“多謝莊太醫的好意。”

莊紹鬱退出弘微殿之後朝著宮外的方向疾走,他一路上都沒有停頓,經過好幾條回廊才突然止步。

這條路一般很少有內侍經過,而莊紹鬱故意將跟蹤自己的人引到這條路上,他慢慢地轉過身來,後麵的人似乎也明白自己泄露了行蹤,因此她並不急於隱藏自己,反而坦然自若地迎上莊紹鬱的目光。

“是你?”莊紹鬱輕挑眉頭,謹慎地問道,“你為何要一直跟著我?”

蘭落緊閉雙唇,處之淡然,氣定神閑。

莊紹鬱上前一步,拉近兩人的距離,又接著問:“這麼說,從我退出弘微殿到現在,你一路跟著就是為了這樣看著我?”

蘭落鎮定地比畫手勢,不過莊紹鬱並不是很看得懂,他半猜測半疑慮地說道:“你有話要對我說?你想說什麼?”

蘭落又往前走了一步,突然大膽地牽起莊紹鬱的手,嚇得對方措手不及,任由她在自己掌心寫了幾個字。

因為手心比較敏感,莊紹鬱必須要忍耐一下,他偷偷地瞄了一眼蘭落,她的認真和冷漠令莊紹鬱有些不由自主。

其實隔得這麼近,他反而不覺得蘭落有多滄桑,她的滄桑僅限於白發之間的歲月痕跡,可是臉頰上並未呈現出褪色的跡象,仔細一看,同樣有著吹彈可破的肌膚,卻被蘭落故意掩蓋住,看來她不過三十出頭,絕不是別人口中的老婦人。

女人愛美是天性,為何她要故意隱去自己的年華?莊紹鬱自顧自地思考著,完全沒留意蘭落在自己手心裏寫了一些什麼。

蘭落瞪了一眼莊紹鬱,狠狠地把他再推開,由於太過突然,被蘭落狠推的莊紹鬱本能地抓住她向後傾倒。

隻聽得一聲悶響,莊紹鬱倒在地上撞到了後腦勺,而蘭落也不偏不倚地趴在他身上,壓在了莊紹鬱的胸口。

兩人都驚嚇得瞪大雙眼,你看看我,我盯著你,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蘭落爬起來捂著胸口背對著莊紹鬱,這時候莊紹鬱的後腦勺也開始隱隱作痛,令他暫時忘了尷尬。

“你到底……”捂著後腦勺的莊紹鬱本打算再繼續質問,豈料抬起頭卻見蘭落匆忙離開的背影。

返回禦藥房,初九沾了草藥敷在莊紹鬱的後腦勺傷口處,這小公公嘴巴不停地說教,大概是因平日裏被莊紹鬱教訓多了,今日好不容易撿了一個機會。

莊紹鬱為了堵上初九的嘴,於是他故意問道:“初九,你可知道楚良娣身邊有個叫蘭落的宮女嗎?”

初九一本正經地說:“蘭落被皇後娘娘關在冷宮十幾年,宮裏人當然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物,不過如今她算是解脫了,好在有楚良娣倚重她,救她脫離苦海。”

“她為何被皇後娘娘關在冷宮?”莊紹鬱扭頭追問,“並且被關十幾年如此之久。”

初九吧唧嘴唇,認真地說:“奴才進宮的時候,蘭落已經被關在了冷宮,至於她因何事得罪了皇後娘娘,奴才自然不得而知,奴才相信真正知道的人也少之又少,並且聽說冷宮的事情是皇後娘娘的忌諱,宮裏那些老一點的宮女都不會蹚這渾水。”

莊紹鬱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不免有些失望,可是當他知道蘭落被關在冷宮十幾年,想到一個女人十幾年最好的年華隻能在冷宮淒淒慘慘地度過,不知為何同情之心如洪水一般湧出,甚至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他怎麼就會止不住地想起這個奇怪的啞巴宮女。

初夏之際,微風中難掩熱浪來襲,長樂宮的人都知道王皇後最怕熱,所以今年便早一些時候采取避暑措施,免得皇後娘娘心浮氣躁,否則整個長樂宮都不安寧。

儷妍照樣不辭辛苦地帶著胡榮前往長樂宮請安,不過這回陪著皇後遊園的還有胡柔,兩人見麵分外眼紅,自知前塵之仇還未消除,所以眼中都容不下彼此。

胡榮有幾分胡燁之貌,白淨俊俏的小臉蛋兒很惹人喜歡,就連平日裏嚴謹的王皇後都是愛不釋手,可能王皇後對皇長孫付出的是真情實意,隻可惜胡榮的父親並不是她的親生子。

“長公主真是好雅興,這大熱天的也不忘進宮陪伴母後。”儷妍和胡柔跟在王皇後身後,因為王皇後的心思都在逗玩胡榮上,所以落單的兩人躲在後麵逞口舌之爭。

“說到雅興,我怎麼比得上儷良娣。”胡柔不甘示弱,似笑非笑地說,“以前倒是沒發現你有這份孝心,每日帶著公子榮過來請安。”

“榮兒是太子殿下的長子,身份自然不同,所以他是最有資格陪伴在母後身邊的皇長孫。”儷妍傲氣地哼笑。

萍蘭見胡柔氣得咬牙切齒,於是等儷妍離開後,她上前安撫幾句:“這裏是皇宮,長公主千萬不要有失體麵。”

“這個儷妍,以為生了個兒子就永世威風。”胡柔氣急敗壞地低啐,“楚月倘若誕下一子,我看她能囂張到幾時。”

“容奴婢多嘴一句,即便楚良娣誕下一子,那也是太子殿下的第二子,恐怕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