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用一種嚴肅的臉孔,不高興的聲音開始盤問這水手,問他是為了幹什麼事弄得這般身體殘缺,不能再執行他的職務。那水手也同樣含著怒氣地答道,他從前在戰艦上做軍官,為保護這班在家裏沒事幹的人,在外麵打仗把腿打壞了。聽這話,我朋友的那種傲慢態度立刻完全消滅了;他沒有話再問,他現在隻研究他用什麼法子能夠偷偷地周濟這水手。這事倒不大好辦,因為他不得不在我麵前保持那壞坯子的麵孔,卻又要設法去救濟這水手來救濟他自己心中的苦痛。所以對這個人掛在背後、繩子穿著的幾包火柴凶凶地望了一眼,我這朋友問他的火柴賣什麼價錢;不等他回答,聲音粗暴地向他要一先令的火柴。水手起初對他的話好像有些驚奇,一會兒心裏明白,將所有火柴都給他,口裏說:“先生,請將我所有的貨都拿去,此外我還送你一個祝福。”
我這朋友帶著這新買的東西往前走,那種得意神氣是描寫不出的。他對我說他堅決相信肯以半價出售東西的人,他的東西一定是偷來的。他告訴我這種火柴各種不同的用處;還說一陣用火柴燃洋蠟比將洋蠟拿到火爐裏點會多麼節省洋蠟。他用勁地說,若使沒有什麼對他便宜的地方,他絕不會拿錢給這班流氓,同他不至於拔下牙齒送給他們一樣。我不知道他這對節省同火柴的讚美要往下說多久,若使他的注意不轉到一個比前麵兩個更悲慘的情形上去。一個衣服襤褸的婦人,手裏抱個小孩,後麵背一個,勉強地唱些小調求乞,她的聲調是這麼淒涼,聽的人分不出是唱還是哭。一個可憐人在深深的苦痛裏,卻要強為歡笑,這情景我的朋友絕對忍耐不下,他的高興同談話即刻停住了,這回他也忘記去扮假麵目了。甚至於當著我的麵兒,他立刻伸手到衣袋裏去掏錢來救助她;當他發現他帶在身邊的錢已完全給從前兩個了,讀者,你猜一猜他那時焦急的樣子。那女人臉上現的哀容趕不上他麵上苦惱的一半。他繼續掏了好幾次,都沒有達到目的,等到最後他自己記起,用種說不出的和藹態度,他將他那值得一先令的火柴送到她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