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爾說完，轉身就走。
“那……那你還回來嗎？”閻森問道。
這話從一個男人口中問出，讓洪爾聽起來總感覺有些別扭。
洪爾往外走，背對著閻森，揮了揮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揚長而去。
洪爾離開巡捕房去了花紅院，這次他還是從窗戶進去的，但進的並不是素水房間，而是進的花紅院老鴇的房間。
洪爾把古董店那張皺巴巴的房契和一筆錢放在老鴇的桌子上，還留了一張字條，寫明錢是給素水贖身的，剩下的是給老鴇的感謝費，並且請她將房契交給素水。
洪爾擔心老鴇把房契當成廢紙扔了，還特意寫明了房契是下麵那張紙，別扔。
房契確實皺的太厲害，當廁紙都嫌惡心。
洪爾離開花紅院前，在外麵望著素水那間房的窗戶，很久很久，此時，他甚至希望自己能夠一直站在這裏看著，但卻是不可能的。
素水坐在房中，手中繡著東西，心中還在想著今晚為洪爾溫哪一種酒，這時，她好像突然感覺到了什麼，立馬放下手中的東西，走到窗邊，向外望去，目光停在洪爾剛剛站著的那個角落，但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為素水安排好一切，洪爾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做，不然他還會多帶著一個遺憾離開。
洪爾騎馬出城，他的目的地是郊外的符圖山，這座位於莫名縣城東北的小山在當地百姓口中它還有一個俗名，“墳山”。
符圖山是莫名縣墳墓的集中地，全山上下有上萬座墳墓，所以叫它“墳山”也並不是什麼過分的事。
符圖山陰氣極重，據說即使是大白天路過山下都能看到山頂有一股黑氣上竄，更不用說晚上山中鬧鬼的事了，所以除非到了拜山的節日，不然平日很少有人會去符圖山，不管是不是真的鬧鬼，但這種話既然傳開了，就是不信也得信了，商旅過客路過符圖山都會繞著走。
洪爾自然是不怕鬼，況且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鬼，都是以訛傳訛，嚇人罷了。
要是真的有鬼，洪爾多希望那個已經變成了“鬼”的人回來找他，哪怕隻見一麵也好。
黃昏時分，遠方的天空美的讓人心醉，洪爾坐在一處墳墓前，將一壺酒撒在地上，說道：“好久不見，我來看你了。”
墳墓周圍修飾的很幹淨，雜草不多，野花倒是開了很多，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墓地，經常會有人來修整。
墓碑上刻著墓主人的名字，厲茗芸。
這就是之前閻老太爺所說的茗芸小姐，那個讓洪爾愧疚了幾十年的女人最後的歸宿。
洪爾對著墓碑說話，周圍雖無人，但又仿佛茗芸就在他的旁邊，陪他說話，與幾十年前一樣，兩人一起坐在房頂，看夕陽西下。
“我又要離開莫名了，這一次走應該就不會再回來了。我用了近百年時間遠離你，但心中對你的愧疚卻有增無減，你已經歸於塵土，而我卻還是那般模樣，茗芸啊，這麼多年了，我竟然還是沒能忘記你。”
洪爾喝了一口酒，靠在茗芸的墓碑旁，不知是醉了，還是困了，又或許是回憶陷的太深，竟有些想要流淚。
暗淡的夕陽光已經散去，緊隨而至的黑夜覆蓋大地，在這無人的符圖山上，周圍漆黑一片，且寂靜的讓人心慌。
洪爾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怎地，他忽然睜開眼睛，發現天竟然已經黑了，且已經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洪爾雖然很想念茗芸，但在墳地睡覺卻不是他的愛好之一。他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將最後的酒撒在墓前，說道：“如果真有輪回一說，希望待我死時你還未投胎，讓我可以再見你一麵。”
洪爾轉身離開，準備下山。
洪爾怕黑嗎？當然不怕，洪爾從前有很多怕的東西，但活的太久，他似乎什麼都不怕了。但為何此時此刻置身於符圖山的黑夜中，讓洪爾突然有了一種心慌的感覺？難道說傳聞是真的？這裏真鬧鬼？但鬼呢，你倒是出來走兩圈啊。
洪爾還沒有走出多遠，忽然聽到了一個聲音。
“你真的又要離我而去嗎？”
洪爾一下子便停住了腳步，全身忽冷，身上的汗毛都立起來。
這個聲音很熟悉，熟悉的可怕！
洪爾回過頭，見身後竟然站著一個人，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此時，茗芸就站在洪爾的身後，眼神中帶著哀怨，如幾十年前一般地看著洪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