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成了徐誌摩所有心魂之所在,他灼熱著,癡狂著,深深地陶醉在他的愛情世界裏。

林徽因也漸漸為徐誌摩的真情所打動,他們暢談文學、詩歌、藝術,在康橋的斜陽裏,在泰晤士河畔的金柳下,在那些濃墨重彩的歲月裏,他們一個狂野,一個矜持,一個浪漫,一個羞澀,一個灑脫,一個懵懂,一個是風度翩翩的金鳳凰,一個是冰清玉潔、含苞待放的玉芙蓉。

雖然年僅16歲的純情少女還無法像誌摩那樣毫無顧忌地許下無數海誓山盟,但僅僅是那相互對望的目光,就足以讓誌摩不計後果地為之癲狂。

情竇初開的懵懂少女,還不知愛情為何物,然而越是那樣的天真,越是那樣的純潔,就越是打動誌摩的心。林徽因遲疑著,迷惑著,她不知該做怎樣的回應,隻能以友人的身份來回應誌摩如火灼燒的愛情。

許多年以後,她曆盡人世的苦辣酸甜,才終於頓悟了16歲那場浪漫的相遇:那一晚我的船推出了河心,澄藍的天上托著密密的星,那一晚你的手牽著我的手,迷惘的星夜封鎖起重愁……

遲遲沒有得到林徽因明確表態的徐誌摩,縱然是一向的樂天派,也燃起了無盡的愁思。他愛戀著她,然而她絕於塵世的美又讓他感到無助的距離感。在那些綿長的暢想與失落中,他開始寫纏綿憂傷的情詩。

曾經在詩歌裏,他把林徽因想象成飄逸靈動的雲朵,而把自己想象成想要抱住雲朵倩影卻又無能為力的溪水。然而情家不幸詩家幸,也許正是那樣哀婉的情思,鋪開了誌摩泛舟詩海的生涯。

就在誌摩沉醉在林徽因的芳影裏之時,他的妻子張幼儀來看望丈夫了。當輪船漸漸接近法國馬賽港時,張幼儀一眼從人群中認出身著黑色大衣、脖子上圍著一條白絲巾的徐誌摩,不是因為丈夫那張熟悉的臉,而是因為他寫在臉上的不情願。張幼儀曾回憶說:“我曉得那是他,他的態度我一眼就看得出來,不會搞錯。因為他是那堆接船人當中唯一露出不想到那兒的表情的人。”那時的張幼儀,心裏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

看到妻子一如從前的打扮,徐誌摩在心裏越發鄙夷起來。他們乘火車前往巴黎,去趕飛往倫敦的飛機。仿佛是為了妻子能與時代接軌一些,也仿佛是為了滿足心中小小的虛榮,他為妻子買了幾件時髦的衣服,然後兩人一起乘上了從巴黎飛往倫敦的飛機。

幾乎沒怎麼出過遠門的張幼儀,第一次乘上了飛機。在飛機上,她因為氣壓的變化與機艙的不適而暈機嘔吐起來。身為丈夫的徐誌摩本該送上暖心的安慰與幫助,然而滿心嫌棄的他卻在這個時候添油加醋,他不屑地撇撇嘴說“真是鄉下土包子”。

正在張幼儀傷心沉默的時候,徐誌摩竟然也開始暈機嘔吐了。仿佛是為了報複,張幼儀不禁脫口而出“我看你也是鄉下土包子”。兩個人的冷戰,從一見麵就拉開了帷幕。

世人常說的“小別勝新婚”並沒有出現在這一對夫婦身上,對張幼儀,徐誌摩隻有無盡的冷淡。不久後,因為學業的荒廢與興趣的轉移,徐誌摩在好友狄更生先生的幫助下從倫敦大學轉到劍橋(舊譯康橋)大學,夫妻二人也搬到離大學6英裏的小鎮沙士頓。在出國之前,張幼儀本打算繼續完成被荒廢的學業,卻不曾想到這裏成了一名名副其實的家庭主婦。她每天買米買菜、做飯、洗衣服、打掃衛生,辛勤地幫誌摩維持著這個貌似溫馨的小家。然而揮霍無度的徐誌摩,隻從徐申如寄來的支票中拿出很少的一部分交給她來維持家用。

這對張幼儀來講是不公平的,然而徐誌摩對理想生活與完美愛情的狂熱追求卻使他蒙蔽了雙眼。他越來越看不慣這位“鄉下土包子”,離婚的念頭開始滋生,而且愈來愈烈。

麵對發妻,誌摩不得不收斂自己的行為。沙士頓與倫敦之間的距離,也讓徐誌摩無法每天都跑去林長民家。在張幼儀麵前,徐誌摩總是沉默寡言,但是他的朋友一來,他又變得生龍活虎,滿嘴的話滔滔不絕。朋友一走,他又像斷了電的木偶,死氣沉沉,一言不發。這一切張幼儀都看在眼裏、痛在心中。她能明顯地感覺到與丈夫之間那不可逾越的鴻溝,雖然她愛他,但是對於丈夫的冷漠,她也無可奈何。

越是麵對張幼儀的傳統與舊俗,徐誌摩就越是懷念林徽因的秀美與才情。每天同床共枕的人竟不是自己靈魂上的伴侶,那是一種怎樣的痛苦與無奈!

空間的距離無法阻隔心靈的相通,雖然誌摩不能像以前那樣每天光顧林家,但是他把千言萬語都凝成了一封封情深意篤的信箋。為了避免張幼儀知道後節外生枝,徐誌摩用一個雜貨鋪的地址來充當自己的地址,然後每天風雨不誤地跑去取信、寄信。

無聲無息的歲月,如那涓涓流淌的泰晤士河水,捧著閃耀的星子悄悄遠去。為愛情而瘋狂的徐誌摩,終於決定要在張幼儀與林徽因之間做一個選擇,他不能讓心愛的女子一直與一個已婚之人來往,他要做一個抉擇,給她最盛大、最完美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