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上山去,看雲飛(1 / 2)

泰戈爾走了,那些與泰戈爾談笑風生的快樂日子也一並走了。幾個月前的期盼、激動、興奮,被夏日灼熱的陽光蒸發成若隱若現的落寞與空虛。

林徽因走了,曾經為愛情複燃的希冀之火也徹底熄滅了。那一段最美好的時光,在7月的南國氤氳、滲透、埋藏在徐誌摩的心底,午夜夢回時,宛若茫茫前世的一個唯美的夢。

迷茫而惶惑的心讓徐誌摩覺得靈魂似乎空掉了,殘酷的現實再一次將他單純的信仰與夢想擊得粉碎。

燥熱的空氣裏有一種讓人發瘋的衝動,誌摩決定去廬山,用大自然不加雕琢的淳樸秀美來治療心靈的創傷。

詩人都是熱愛生活的,因為愛,所以在看到生活中的醜陋與汙穢時才會那麼痛。大自然永遠是寬宏而多情的,它用自己博大的胸襟容納並治愈了千千萬萬顆受傷的心靈。它就像一個天使,始終在每一個人身後守候著,不管你是否曾注意到,隻有你受傷的時候,它才用自己溫暖的羽翼,無私而溫情地將你護衛在它的懷抱中。

傳說在商周時期,有一位叫作匡裕的奇人在廬山學道求仙。後來周天子獲悉此事,便屢次派人邀他出山相助。然而不慕功名的匡裕不但屢次拒絕,還把家搬到了大山深處。後來周天子又派人去尋找,卻怎麼找也找不到他了,隻剩下一座空空的房子。人們都傳匡裕是得道成仙了,因為他留下了一個空房子在山裏,人們就叫那座山為“廬山”或“匡廬”,到宋朝時為避宋太祖趙匡胤的諱,就將“匡”字抹去,隻叫“廬山”了。

廬山自古就是詩人們遣情遊賞的勝地。唐代大詩人李白曾驚歎於廬山瀑布的壯美神奇,寫下了“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的千古佳句;白居易被貶九江時登廬山排遣抑鬱心情,驚歎於“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的奇景;北宋著名哲學家周敦頤在這裏傾情歌頌“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高貴蓮花。蒼潤高逸的廬山也是著名的避暑勝地,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主要締造者和領袖毛澤東同誌一生鍾愛廬山,一方麵是因為這裏清靜秀美,另一方麵也是因為南國的酷暑時節廬山便清涼如仙境。

徐誌摩住在廬山的小天池,背靠雄奇險峻的五老峰,麵對煙波浩渺的鄱陽湖。當他置身於鍾靈毓秀的美景中,他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驚呆了,那幽遠的蒼天、磅礴的景象讓他深深地傾倒了。

詩意的靈性在心間跳動,在驚歎與迷戀之中,誌摩揮毫寫下了飽含深情與讚美的詩篇《五老峰》:

不可搖撼的神奇,

不容注視的威嚴,

這聳峙,這橫蟠,

這不可攀援的峻險!

……

對於浪漫的詩人徐誌摩來說,奇美壯麗的大自然永遠是最好的療傷解藥。與友人分別的憂傷與失戀的痛楚在這裏漸漸煙消雲散,廬山的人間仙境讓他深深地陶醉其中。

當夜幕降臨,漫天絢爛的星子散逸奇異的光輝,夜風悄悄地親吻著寂寞的窗欞,誌摩會在清涼的夏夜裏漫無邊際地踱步。走累了,就坐在清涼的石頭上小憩,凝望那天上的月輪,聆聽夜鴞與夜僧合奏的妙樂。

三千功名都做了塵土,萬般煩惱都化了雲煙。那些柴米油鹽的瑣事似乎都隨風而去了,隻剩下寧靜的夜與一顆淡泊的心。

如果說廬山的秀美與神奇讓誌摩的心靈得到了初步的治愈與平靜,那麼廬山石工的號子聲則徹底讓他的心從痛楚中蘇醒過來。

在廬山的一個多月,徐誌摩幾乎每天都能聽到石工的號子聲。那聲音時緩時急、時斷時續、時高時低,在雲霧繚繞的山穀裏回響著,蒼涼而不悲傷,如同強勁的風暴在誌摩心底席卷,那顆信仰感情的心在這聲音裏感動著、欽佩著、同情著、沉淪著。

那些處在疾苦生活中的人們,那些塵世裏為生活而苦苦打拚的勞動者,讓誌摩徹底從兒女情長的瑣事中蘇醒了,一種發自肺腑的同情與悲憫,讓這個善良的詩人為那些工人們感到深刻的心酸。斂神凝聽,他甚至懷疑,那究竟是人間痛苦的呼籲,還是自己靈魂裏的悲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