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漸緊,重陽已過。遙憶童年,在老家建湖縣水鄉,這時的螃蟹,一個個“膀大腰圓”,最大的,蟹殼有小碗口那樣大,兩隻就將近一斤,煮熟後,它的“黃”呈金色,香氣誘人,蟹腿隻需咬斷兩頭,用嘴一吸,肉便入口,佐料,五味俱全。蟹豆腐更足關食中的一絕。家母將蟹洗淨。撕碎後,在盆中搗爛,然後用清水在麻布上將蟹汁過濾至盆中,再倒入鍋中,用文火煮,不一會就凝固起來,撈出,切成塊狀,便成了蟹豆腐。倘做湯,將蟹豆腐倒進鍋中,加水,煮沸後,放些韭菜葉,宛如翡翠擁白玉,真正是色、香、味俱佳,而其鮮美更是無與倫比,今日思及,不禁食指頻動。
其實,吃蟹時鮮美可口的感覺,遠不及捉蟹時的興趣盎然、時有驚喜。那時故鄉的田,還沒有“旱改水”,也就是把一年隻收一季稻、全年泡在水裏、俗稱慪田的水田,改成稻、麥兩季的旱田。走在田地上,四麵皆水,如臨澤國。水田裏有太多的螃蟹。夏末秋初,稻子還沒有成熟,螃蟹卻漸漸大了。在田埂上,蟹們打了很多窟,在窟中安居樂業。抓這樣的蟹太容易了:扯一把青草,塞在窟口,再糊上爛泥,不消幾分鍾,蟹因窟中空氣稀薄,艱於呼吸,便會爬至窟口,而且多半已昏昏然,逮住它,真是不費吹灰之力。但是,如不小心,扯斷了蟹的一隻腳,這個窟就再不會有蟹鑽進去;反之,就仍會有新的蟹入戶此窟。因此,田埂上有無數蟹窟,但究競哪些窟中有蟹?學問可大了!全憑仔細觀察後積累的經驗。童年的我們,對此是保密的,各有各熟悉的、幾乎十拿九穩的蟹窟。也正因為如此,家鄉流行過這樣的歇後語:“熟窟好撟(俗字,掏、抓之意兼而有之)蟹。”放學回家,我和小夥伴赤足走在田埂上,不時抓幾隻蟹回家解饞,真乃其樂融融。
又是秋深蟹肥時!但是,由於生態環境的變化,故鄉的稻田裏,早已沒了蟹的蹤影。回首往事,不禁悵然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