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大紅,如火般灼痛眼球的紅,粗暴而熱烈!
秦瑞雪靜靜看著眼前的一切,微微有些發怔,眼前半尺處是劣質粗糙的帳幔,顎下頂著的是方形的枕頭,偶爾移動胳臂時,隱隱還能聽到衣服與被麵摩擦的聲音,想來被子的質地也好不到哪裏去。
當然,人有五感,這些隻是從眼睛和耳朵上接收到的信息,而更讓她難以承受的,鮮明得難以忽略的,則是,痛!
脊背上那火辣辣的痛楚,像海浪般一波波衝刷著她的大腦,一時忍不住低低呻吟出聲。
慢慢緩了好半晌,終於適應了這樣的痛楚,她才擰著眉,盡量隻扭動脖子,細細打量周圍的環境。
努力在混沌的記憶裏搜尋,最後的印象裏,她似乎正開著那輛廠子裏平日用來運貨的廂車,去追那對兒無良弟妹,想要拿回廠裏唯一的一點資金,可惜,半路那刹車卻突然詭異的失靈了,後果不必說,在家鄉那條以多彎出名的山路上,她華麗麗的來了個三百六十度大翻滾,天旋地轉的眩暈之後,再睜眼就是在這裏了。
難道,自己命大,閻王爺不收,被山下的人家救了?因為眼前這大紅帳幔、暗黑色的房梁,怎麼看都不像喜好慘白風格的醫院,她恐怕還是在救命恩人家裏,一會兒見到人家可要好好感謝一番,在這金錢至上的社會,還能有這樣的好心人,可真不容易?
這樣想著,她就靜靜的趴在枕頭上,細細聽著門外隱約傳來的雞鳴狗叫,間或累及又眯上一小會兒,這樣不知過了多久,就聽見遠處傳來“吱呀”的開門聲。
兩個女子低聲談話,隨即由遠及近傳來。
“張嫂子,你那小罐子裏是什麼,我怎麼嗅著有股子膻味?”
“哈哈,青山娘你這鼻子可真靈,我端了些羊奶,昨日那遊醫不是說了,趙先生和趙娘子現在吃不了什麼飯食,我就想著,光喝湯也不行啊。這羊奶能把小羊崽都喂得壯實,說不定也能補身子,又容易下咽,剛才就擠了一些,煮開了端來。”
“張嫂子就是細心,怪不得把大壯他們幾個孩子都養得那般壯實,我心粗,隻端了稀飯和鹹菜。”
兩人說笑聲越來越近,秦瑞雪側耳聽著,不知為何開始毫無來由的心慌,於是顧不得後背疼痛,扭了身子去看。
誰料到這一看,驚得她瞬間睜大了眼睛…
進屋來的兩個女子,都是三十歲左右的年紀,烏黑的頭發,在腦後盤得整整齊齊,各插著兩隻雕花不一的木簪子。其中身材微胖的那個,穿了套青色的斜襟衣裙,衣領袖口和裙擺上繡了幾朵不知名的小花,瘦一些的那個則隻穿了套灰色衣裙,也沒有什麼繡花,相比起來,顯見家境要差一些。
兩人手上都端著幾樣碗碟,進屋後徑直走到一隻黑漆方桌旁放下,回過身正要說話的時候,突然發現趙瑞雪瞪著黑泠泠的眸子望著她們,兩人也被驚了一跳,隨即卻立刻拍手笑道,“哎呦,這東山坳的神婆真是靈驗,那一百大錢,一隻公雞,可沒有白供奉,這才過了一晚,趙娘子這就醒了!”
“是啊,是啊,我家那小狗子,這幾日有些驚到了,我正愁著找誰看看,這神婆這般靈驗,我一會兒就去求道符回來,一準兒沒錯!”
趙瑞雪本來心裏就亂成一團麻,尚沒來得及出聲詢問,就被兩人一口一個神婆啊,靈驗啊,聽得更暈,於是幹脆兩眼一閉,繼續昏睡過去。
等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是被痛醒的,一個女子正蹲在她的身邊,小心翼翼的剝著她身上的紅布衣裙,瑞雪本能想要掙紮,卻無奈身上沒有半點力氣,定睛細看時,她才認出是早晨那個被叫做張嫂子的女子,於是張嘴問道,“你要…做什麼?這是哪裏?”
幹澀沙啞的嗓音,不論說話的人,還是聽話的人都嚇了一跳,張嫂子看到她睜了眼睛,就笑道,“趙娘子,你醒了,我這手腳粗,想著輕點,還是把你弄疼了吧?再忍忍,馬上就好了。”
說完,她手下加快了速度,三下五除二就剝完了衣衫,隻剩了胸前小小的一片布料,然後輕輕撩了被子給她遮蓋妥當,這才說道,“趙娘子餓了吧?我家灶上還有溫熱的薄粥,我盛些來給你墊墊肚子啊。”話音落下,她的人就已經走出屋門了,可見平日定然也是個急脾氣的,隻是她太過自說自話,徹底把秦瑞雪那個問題扔在了腦後。
秦瑞雪無奈,勉強動動手腳,好似比早晨時多了點力氣,於是奮力掙紮著,拚命忍了疼,半撐起身子,仔細打量這間屋子,泥水抹的四壁,粗木橫梁,雕花木質門窗,漆色斑駁的黑色方桌,高背木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