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之後。一塊碩大的黑雲遮去皓月光華,僅餘下滿天星鬥,閃躍跳耀。此時山中不見一絲光亮,更加詭異莫名。
突然一聲號,沉渾雄厚之極,似起自寂夜無窮黑暗之處,撕開太行山中深夜的寧靜。
刹時間,河東突然鼓聲大作,金石交擊聲不絕於耳。又似有數百人眾齊聲喊殺,聲動數裏.
河對岸山石間也在這時透出燈火,傳來人馬走動的聲音。
但隻過了半晌,鼓角齊歇,一時間竟全無了動靜。山中又陷入一片死寂,僅留下河對岸的燈火。一切安靜的就好似剛才的聲音從未發出過一樣。
青衣少年麵帶微笑的與史天剛並立於巨石之上,留心查看河對岸的動靜。史天剛一臉老大的不解,想要探問,又不知從何說起,隻覺這少年行事詭密難測,實在難以揣測他的意圖。少年十三回過頭來,察覺到他的茫然神色,輕輕笑道:“如此再吵他三次,必然讓他退地十裏。”
史天剛雖然仍是不甚了解,但隻覺得在他俊秀清逸的外表下掩藏著常人難以理解的智慧之光,雙眼中的神光無不顯示著他的無窮自信。當下便點了點頭道:“擾敵軍心。不過他們為何肯自退十裏?”
青衣少年輕搖玉笛道:“前有頑敵,後有伏兵,他們的情勢也未必好得了我們多少,隻要抓住他們驚疑的心態,這一仗的勝算,十有八九。”
史天剛聽他一解釋,也不由大為舒心。正如這少年所說,朝陽教最好的打算,就是待自已這邊忍耐不住,莽撞突圍而出,然後在五指峽一舉將已方全數成擒,而不損一兵一卒。
現在則是看雙方忍耐力,又或能夠突出奇計。想到這裏,史天剛不由對麵前的少年大生敬畏之心,口中有些不自然的笑道:“ 我史炭頭一生隻知好勇鬥狠,這上兵伐謀,使計用詐的玩意,一點也不懂。方才若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小兄弟千萬不要怪我才好。”
青衣少年雙眼采芒一盛,哈哈笑道:“史炭頭,哈。”他頓了一頓道:“史大哥,允老師一直對你有八字評價,‘快人快語,性情中人。’看來不錯了。”
史天剛再聞允子充的名字,突然之間,仿佛又回到了三十年前,在那個白衣如雪,玉笛綸巾,指點江山的一代智師允子充的麾下,馳馬江湖,縱意昆侖中六戰六捷的時情景。眼前這青衣少年的神情,與當年意氣飛揚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智師允子充,是何其相似。
青衣少年突然輕聲笑道:“又到了該叫朝陽教人起床的時刻了。”
史天剛從沉思中回過神來,親手接過號角。一聲沉渾的號角鳴響後,河東密林內又是鼓鑼鼓喧天,喊殺陣陣,熱鬧非凡。
河對岸燈火又明,不時傳來慌亂響聲,顯然極是驚疑。等到鼓鑼齊歇,又什麼動靜也沒有。
如此折騰了一夜,待第二日天一微明,朝陽教眾果然退兵十裏之外。
青衣少年看著河對岸的漫天塵土,開口笑道:“西人練兵,倒也軍紀嚴明。隻看這塵土散而不亂,便可知隊形並不混亂。”
史天剛早已將他視為天人,崇慕有加。隻是一頓敲鑼擂鼓,便讓朝陽教眾自退十裏,不費一兵一卒,這種計策,恐怕也隻有當年的智師允子充才能想到。
接下來的戰局,隻怕早已經牢牢掌握在這個年僅弱冠,儒雅俊秀的少年手中了。想到這裏,史天剛不由得熱血沸騰了起來。連忙恭恭敬敬的走到少年身後道:“小兄弟,接下來又該如何呢?”
青衣少年哈哈一笑道:“去叫虞大哥回師,我們馬上過河。”
史天剛聞言差點暈倒,呆了半晌,老大不解道:“公子不是著我們去和朝陽教拚命吧?就算擾敵以疲,能退敵十裏之地,然後卻用五百人與三千人背水一戰,那是不論如何,實力相距太多,打也不用打就敗了吧。”
青衣少年用充滿智慧的目光深深地看了史天剛一眼,然後有些神秘地道:“不是硬拚,而是要你們渡過河道後,安營紮寨。”
史天剛駭然道:“背水結營,我們勢將退無可退。若是朝陽教全力而上,恐怕隻有全軍盡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