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突然發覺,自已是不是太過窩囊了,以前聽允子充說些仙人之事,都是那般的飄逸灑脫,不形諸外,不形諸內,不以物喜,更不以已悲。揮袖上西峰,孤絕去天無尺.拄杖下臨鯨海,數煙帆曆曆。這種高遠豁達心境,睨視天下的氣勢,自已向來就是心甚往之,並且時時也想向著這邊去做。也不知怎麼回事,現在怎麼有些患得患失起來,莫不是下山之後,自已想的事情太多了?
方青痕又輕輕傳來聲音道:“山中一日,當比我世上千年。公子請放手施為,無需顧慮什麼。”
那老和尚的話似乎又在耳側響起,什麼蠢笨呆滯,諸如此類,一股腦的都襲上了十三心頭。非是要驚世駭俗,才叫做瀟灑不羈,灑然於物外麼?自已究竟是呆在了哪裏,十三猶覺迷迷糊糊。但等十三回過神來時,自已卻已身處洞中。
方青痕那張蒼白無色的絕世玉容,隨著十三腳步聲的響起,泛起了一層嬌豔粉紅。眼前少年的名字,自已竟都還不知曉,卻要讓他在自已的身上,肆意按撫。這少年的清秀挺拔,無一不如他的那雙滿含笑意時的明亮雙眸,親切之中,俊逸的竟如此自然而然。看著他輕聲踏步而來,方青痕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已的呼吸有些急促了起來。聖女麼,背宗叛族麼,從眼下起,竟然都不再重要。師父,徒兒現在總算能知道你的真實心意了。
十三呆站一邊,也不知如何是好。看著眼前的清麗佳人,總會讓人生出自慚形穢的感覺,俗子凡夫,唐突仙子,這兩個想法,總在自已的腦中轉來轉去。突然方青痕輕輕咳了一聲,十三頓時醒轉。無論如何,現在自已的首先要做的,就是救轉眼前的仙子。十三排除體內雜念,凝神靜氣,按那老和尚所說,吐納丹田火龍真氣,然後緩緩向著眼前仙子的地方過去。
由頸間天突穴一路而下,至足底湧泉穴而終,這老和尚所說的諸多穴位,全數都在方青痕嬌柔身子的重要部位上麵。十三輕聲說了一句得罪後,便聚氣指尖,在方青痕的身上輕輕點了下去。
等到十三已是大汗沐漓,盡數將這些穴位走完時,十三的耳中竟傳來的輕微的鼻鼾聲,方青痕的呼吸明顯比剛才平穩強勁了許多,十三放下心來,卻實在想不到,這位淡雅脫俗的仙子,竟然沉沉睡去了。
十三輕輕一笑,看著眼前這張猶帶紅暈的平靜睡臉,十三能從心底感到一種淡淡的喜悅之情。從幾日前的驚為天人,那時所湧現的攬人入懷的衝動,直到現下眼前的情景,自已是怎麼也想不到了。十三解下身上那件軟枝衣物,輕輕覆在方青痕的身上,然後轉身往外行去。
殘陽西斜,雖然在這絕穀之中已不能看到落日西下的情景,但那從四周光滑有如明鏡的山壁折射入水中的光彩,微波蕩漾間,五光十色,如此絕穀,此時竟有如夢境一般,如此的迷迷蒙蒙。老和尚已不知去了哪裏,十三回頭一看時,竟發現洞口石壁之上,不知何時竟多了一行字出來。
一千頃,都鏡淨,倒碧峰。忽然浪起,掀舞一葉白頭翁。堪笑蘭台公子,未解莊生天籟,剛道有雌雄。一點浩然氣,千裏快哉風。
詞尾仍有一段小字,上麵寫著,武學道法,形異而源同,你既有煉氣修心之法,又何不轉承於體內真氣之上。如此既可禦敵,又可護花,豈不兩全其美。我與你們此地機緣已盡,日後若是有緣,自當再見。絕穀烤魚處,自有出路。最後一句刻的是老禿子放然,留。
十三會心一笑,這位老前輩也不知是什麼人,出家人中,有他這種胸懷氣魄的,隻怕極為少見了。不由又想起來他大罵自已既蠢又迂的話來,高人行事,總是叫人莫測深淺了。也不知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他老人家,他似乎是知道有關自已先長的很多事情。十三記起那老和尚炙烤鮮魚的地方,轉過去一看,這邊林木蔥鬱,再伸手分開,後麵竟別有天地,一管小道,其間倒吊石乳,玲瓏剔透,甚為別致。十三能略微感到這洞中有山風吹來,這定然就是出這絕穀之路了。
這山中的一日,竟然如此迷離。十三不由記起那方青痕本是為了追殺自已而來,現在反而成了另一回事,如果那仙子知道了自已是護鼎人之後,又會怎麼樣呢。即便她能拋開了過去的恩怨,自已與她,也終是要分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