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情冷暖侍妾別周家 苦羈留馬娘憐弱女(3 / 3)

他出家人還要逃避,可知我們縱然出家,也不能去得省城的,我因此未往。不幸又遇了一場病,便是死了也沒得可怨,隻身邊還有多少錢鈔,我若死後,你總打理我的事兒,所有留存的,就讓給你去。此後香燈,若得你打點,不枉作一場姊妹,我就泉下銘感了。”春桂聽罷,仍安慰一番。

是夜七姨太竟然歿了,春桂承受他所有的私積。凡金銀珠寶頭麵,不下二三萬金,都藏在一個箱子內。其餘銀兩,有現存的,自然先自取了,其付貯銀號的,都取了單據,並有七姨太囑書,都先安置停妥,然後把七房喪事報知馬氏及各房知道。

是時除馬氏之外,惟六房、七房、九房在港,後來續娶所謂通西文的姨太太,也隨著周庸祐身邊,其餘都在省城被官府留下了。因七房死後,各人都知道他有私積遺下,紛紛到來視喪,實則覬覦這一份家當,隻已交到春桂手上,卻無從索齲馬氏自恨從前太過小覷侍妾,故與各房絕無真正緣分,若不然,七姨太臨死時自然要報告自己,這樣,他的遺資,自然落在自己手上。當此抄家之後,多得五七萬也好,今落在他人手裏去,已自悔不及了。想罷,隻得回屋。

春桂便於七七四十九日,替七房做完喪事,又打過齋醮,統計不過花去一二千就當了事。事後攜自己丫環及七房的丫環,並所有私積,及七房遺下的資財,席卷而去。因自己有這般資財,防馬氏不肯放鬆自己,二來忖周庸祐不知何日方能回來,何苦在家裏做個望門生寡,因此去了。自後也不知春桂消息。其後有傳他跟了別人的,有傳他死了的,都不必細表。

且說周家兩家眷屬,被官府留住,已經數月,已是秋盡冬來,天時漸漸寒凍,一切被留人等,隻隨身衣衫,雖曾經官吏給二三件粗布衣裳替換,轉眼已是冬來,各人瑟縮情形,不堪名狀。在馬氏那裏,別個也不大留心,隻是自己一個女兒,還同被扣留在那裏,倒不免傷心。原來馬氏平日最疼愛女兒,所以弄壞女兒的性子。

那嫁姓蔡的長女,每夜抽大煙,直到天明才睡。早膳他是不吃的,睡到下午三四點鍾時候才起來,即喚裁縫的到房裏,裁剪衣裳不等,便用些晚飯,隨就抽大煙,所以每天沒有空閑的。那嫁姓黃的次女,自隨夫到香港居住後,每一次赴省,必帶丫環三幾名,並體已仆婦及梳傭與侍役等,不下十人,都坐頭等輪船的位,故每赴省一次,單是船費一項,已用至百金。試想姓黃、姓蔡都是殷實人家,哪喜歡這等舉動?無奈他的性子早已弄壞,都由馬氏過於痛愛。這會想起未嫁的女兒同被扣留,馬氏如何不傷心!又因大變追求甚嚴,沒一個人敢去問候,因此馬氏思念女兒更加痛切,況又當寒冷時候,盡要尋些棉衣才使得。正想著,忽又接得由省送來一函,是三女許給人十兩銀子,才托他帶到的,都是因天冷求設法送衣裳進去之故,函內寫得十分悲苦。論起姓周的家屬被留,本無什麼苦楚,隻是平日所處的高堂大廈,所用的文繡膏粱,堂上一呼,堂下百諾,一旦被困在一處,行動不得,想後思前,安得不苦呢?所以函內寫得苦楚,就是這個緣故。

當下馬氏看了那函,不覺下淚。這時越發著急,便使侄子周勉墀回省裏,挽人遞一張狀子,訴說被留的姓周家屬,因天時寒冷,求在被封的衣箱內檢些棉衣禦冷。

正是:

十年享盡繁華福,一旦偏罹凍餒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