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叛中國呂師夔降元聞警報宋度宗晏駕(1 / 3)

話說韓新與呂師夔本來是舊相識,當下見師夔親上城樓,遂縱馬行近兩步拱手招呼,求開城門。師夔便叫人開門,請上城樓相見。師夔道:“與公久違,忽然見訪,必有所見教。”韓新道:“渴念故人,故特在主帥前求一差使到此,順便奉訪,還有一分薄禮奉送。”師夔道:“厚贈決不敢領,但求示知是何物件。”韓新道:“此處悅話不便,可有僻靜地方?”師夔道:“便到敝衙如何?”韓新道:“甚好,甚好。”於是兩人把臂下城上馬並轡而行,來到州衙前下馬入內。師夔料韓新有機密事相告,便一直讓到內書房方才分賓上下獻茶,屏退左右。原來呂師夔是一個極貪得無厭之人,方才聽得韓新要送他禮物,所以屏退從入之後即先問道:“近來一路行軍,想必大有所獲,才悅厚賜之物,究是什麼?還乞示知,以解疑惑。”韓新道:“別無他物,不過慷他人之慨,送上金印兩顆。”師夔聽了,不解所謂。正低頭尋思,韓新挨近一步,低聲說道:“到如今內地盜賊橫行,外麵元兵強盛,宋室江山。十去八九,眼見得不久就要滅亡。前日董文炳又定了計策,分兵攻打沿江各路,直搗常州。

你想常州一破,臨安還可保麼?古語說得好,‘識時務者為俊傑’。今為公計,何不棄暗投明?況且元朝所得天下,處處要用人,象我這樣不才還被錄用。公如投了過去,怕不封侯拜相麼!”師夔聽了這後,正在沉吟之際。韓新又道:“不瞞公說,我們現在已經通到宋室朝內的了,第一個是賈似道,他是答應著兵到臨安時,裏應外合的;其餘什麼留夢炎咧,巫忠咧,都是他做包頭,一總包下的。你想朝中第一個首相已經如此,你苦守這孤城做什麼呢?倘學了那迂人的見識,說什麼‘盡忠報國’,那是我最不信服的。人生數十年,何苦有功名富貴下去圖取,卻來受這等結局呢!”師夔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屢次告急,總下見有一兵半卒前來救援。及王末後,卻又將最要緊的鄂州之兵調來,大約就是弄這個手腳了。”韓新道:“可不是嗎!自從家母舅離了鄂州,不到幾日,就打破了。我這回來,非但要勸你;還要勸家母勇呢。”師夔道:“此公恐怕不容易勸得動。”韓新道:“他的兒子在鄂州戰死,我今送他的靈柩來,好歹要領我的情;隻是我奉勸的話,你到底以為何如?”師夔道:“見機而作,自然是智者的行為。有何不從!我就即刻叫人士豎了降旗就是了。”韓新道:“這且不忙,還有話商量呢。我打聽得家母舅不在城內,我想設法將他請來,我們當麵說他,叫他投降。他肯便肯,不肯時就城中先結果了他。你也好帶他的首級,到伯顏那邊做個見禮呀。”師夔道:“好便好,隻是刻下元兵圍得鐵桶似的,如何去請他?就算用細作混得出去,他進來時未免要廝殺一番,並且幾次他的迸出,都是他自己做主,我並未請過他來。”

韓新想了一想道:“這個容易,待我出城去叫愛呼馬假作退兵之狀,將兵士退出數裏,他自然會入城來同你商量如何追逐?他倘是帶多少兵來呢,我那裏自然容易探得。倘是單人匹馬來呢,請你悄悄地通個信兒,我再來見他。”師夔道:“此計大妙,便可依計而行。”當下韓新告辭出城,見了愛呼馬,告知如此如此。愛呼馬即傳令兵上略退三裏下寨。過了一日,韓新正在盼望,恰好師夔差了人來,報知張世傑已經單人匹馬進城,請將軍速去。韓新聞報,即義主換上一套素衣,來至城下叫門,單請世傑相見。世傑正在城樓同師夔指揮兵士,修補城垛,見是韓新,便叫開門放入。韓新上得城時,先拜見了母舅,然後與師夔廝見。韓新泣對世傑道:“表弟在鄂州鎮守,城破時,甥即到州衙,意欲相救,不期表弟已經戰死。

甥隻得備棺盛殮,知母舅在此,特地扶送前來,以便母舅差人送回範陽安葬。事已如此,敢勸母舅不必傷心。”說罷,暗窺世傑顏色。世傑坦然道:“守上不力,死有餘辜。我有何傷心!隻是他能力宋室死義,送回宋室土地安葬也好,可不必一定送到範陽去。”韓新道:“現在靈柩尚在江邊船上,求母舅擇一地方,先行安置。”世傑道:“既如此,就請賢甥寫一字帖兒,我叫人取去。”韓新寫畢送上。世傑便叫隨來的一名牙將,拿了字帖,到船上去取靈柩。交代道:“取到岸上,隻揀一塊幹淨地埋葬了就是。”那牙將傾命而去。韓新道:“這是表弟永遠安葬之事,似乎不可太潦草。”世傑道:“如今天下紛紛,國家之事尚料理不來,何暇再問這等事。依我之見,賢甥這番送他來也是多事呢!”說話之間,師夔便叫人置酒款待韓新。世傑道,“如今軍務倥匆,何暇宴飲。”師夔道:“不然。韓將軍是遠客,豈可簡慢!賢甥勇且在此聚聚談談,我先回敝衙預備去。”說罷,辭了下城,上馬回到衙內,傳了二十名刀斧手,暗藏軍器,伏在兩邊廂。隻待說世傑降元,他肯便吉,不肯時擲杯為號,即出來結果了他。一一安置停當,然後叫人去請,不多時世傑、韓新一同乘馬而來。師英便命置酒,酒過數巡,韓新對世傑歎道:“當夜元兵襲破鄂州時,愚甥苦苦勸表弟降了無朝,倘使他聽了愚甥之言。何至如此!”世傑道:“賢甥方才說是赴救不及,如何又說曾勸他降元呢?”韓新道:“何嚐是赴援不及!愚甥到得州衙時,表弟方提了畫戟要上馬,是愚甥攔住,苦苦勸他,急奈他百般不從。後來又舉起州印打來,愚甥雖念著親情,不去怪他,甥手下帶來的人,卻耐不住,一擁上前,刀劍並下。那時叫恩甥要狄護也救護不來,所以親送他遺骸到此,向母男請罪。”世傑道:“如此方不愧為吾子也。莫說是手下人殺的,就是賢甥殺的,也是各盡其職,說什麼請罪呢。”韓新道:“不如此說。豈不聞‘良禽擇木而棲,賢臣仟主而事’!以時勢而論,宋室上地,十去八九,眼見得不久就要滄亡。豪傑之上,望風歸附,母舅倘能見機而作,不失封侯之位。尚望三思。”世傑微笑道:“賢甥此話,隻好向熱心富貴的人說上,我的熱心,向來未用到富貴上。是以聽了一席高淪,我還是執迷不悟呢!”韓新道:“如今人心渙散,萬事皆下可收拾,母舅還想以一個人一雙手恢複中原麼?”世傑道:“倘中國尚有一寸土地,我尚有立足之處,不能沒有這個希望。果然中國寸上皆亡,我亦當與中國同亡,我的熱心,就在此處。”韓新尚欲有言,忽聽得叮當一聲,酒盞墜地,兩邊廂突出二十名刀斧手,一擁上前,為首兩名彪形大漢、手執劍刀,向韓新砍去。韓新措手不迭,推翻酒筵。二人略退後一步,韓新方才拔出佩劍。二人又奔師鑲,左右急上前擋往,世傑拔劍在手,大叫反了,來奔二人。二人忙道:“張將軍息怒,請善腎心護;待俺二人殺了賣國賊,再告一切。”說罷又奔韓新。師夔見勢頭不妙,急走入內室,大叫:“韓將軍隨我來。”韓新方驚得手足無措,聽得招呼,急走入內,將中門緊閉,由後門繞出,走上城頭,把降旗豎起,大開四門,招接元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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