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痛蒙塵三宮被辱辟謠琢二將憐忠(2 / 3)

試同一國之君,哪有降的道理,所以我朝忠義之士,一聞此言,莫不怒毗破裂。今我太皇太後,特命某二人來與將軍約,請將‘投降,兩字,暫擱一邊。再講修和,若北朝以宋為與國,請將軍退兵平江或嘉興,然後議歲幣與金帛,犒師北朝,策之上也。若欲毀其宗社,則淮、浙、廣、閩,尚多未下,利鈍未可知,兵連禍結,必自此始,將軍思之。”伯顏道:“前日劉岊來送到草稿,我已經申奏朝廷去了,如何可以挽回?況且你們已經有言在先,又何得反悔?難怪得我在北邊時,就聽得說‘南人一無氣節,二無信行’的了。”

天祥怒道:“將軍說哪裏話來,這是關係我國存亡的大事,自當從長計議,何能說是反悔!何能說是無信!至於無氣節的話,在將軍不過指叛中國降北朝之人而言,不知叛中降北之人,都是中國最不肖之輩狗彘不若之流罷了,斷不能作為眾人比例的呢。譬如北朝雖有人類,卻不能沒有畜生,今將軍欲舉中國之畜生,概盡中國之人類,如何使得呢?”伯顏道:“然則你們南朝如何用這班人守土呢?”天祥道:“朝廷失於覺察,誤用匪人秉政,所以汲引之人,都是此狗彘之輩,莫非命運使然罷了。”其時呂文煥、黃順、呂師夔一班人都在旁邊,聽了天祥此言,一個個都羞的無地可容。當下伯顏便送吳堅先回去複命,卻留下天祥。天祥道:“將軍既不允所請,也要放我回去,如何留下我來?”伯顏道:“丞相為宋朝大臣,來此議事,責任非輕,故留在此,早晚好商量大事,不必多疑。”說罷,便叫左右引到別帳去安置。當下吳堅回到城內奏知此事,太皇太後沒法,隻得命詞臣寫了降表,送到元營。伯顏見了,就差了幾員文武官,帶了一千元兵,人臨安城去。一時臨安,城中百姓,都寫了“大元順民”的帖子,貼在門上,以為如此順從這奉天承運大元皇帝的大兵,可以不致騷擾了。誰知仍是強賒硬搶,擄掠奸淫,無所不至。可憐這班百姓,受了荼毒,還沒有地方去控告,隻得忍氣吞聲而受。那幾個文武官兒,奉命進城,先封了府庫,又將各種圖書冊籍,取個一空,縱容兵丁,分占各處宮殿。可憐宋室大臣,哪個敢爭論一句。

張世傑屢次三番要殺起來,又因伯顏大兵近在咫尺,恐怕驚了三宮,隻得耐著性子。忽然一日有人報說元兵抬了太皇太後,太後及皇帝去了。世傑又驚又怒,便要去搶奪回來,忽又想起事情不可魯莽,且去尋疊山商量,想罷便去尋謝枋得,枋得道:“三宮昨日已經出城,此時想已在元營了,如何去搶得來?將軍不來商量,我也正要訪將軍去。此時大事盡去,幸得益、信兩工在外,將軍急宜引兵他去,以圖後舉。即下官也要就此他去,再作後圖的了。”世傑聞言,辭了枋得,率領陳瓚、宗義及所部兵士,浮海去了。

原來伯顏留文天祥在營中,見他舉止不凡,有時與他談論,他卻絕無屈節的意思,因想留下此人,以佐宋帝,終恐久後要報仇,不如趁此時一不做二不休,給他一個絕望,故傳令進城的官兒,將太皇太後及全太後德祐帝虜了出來,一麵差人追益、信二王。可憐太皇太後此時病在宮中,元兵不由分說,便要扶她出去,爭奈她是個病人,扶她不起,於是連所睡的龍床,一並抬起來,十來個人擁著就走。全太後方抱著德佑帝,被他們也簇擁著上了一頂小轎,抬著向元營而來。到得元營時,伯顏叫帶入後營安置。全太後沒法,隻得到後麵來。入到後麵,隻見地上攤著一條蘆席,太皇太後躺在上麵,四麵一看,空洞洞的桌椅也沒有一張,隻有橫七豎八的地上攤著些蘆席,全太後不禁放聲大哭,走近太皇太後前問候了一番,席地坐下。婆媳相對流淚,並沒一言。看看天色已晚,隻見一個靴兵,拿了一隻烤熟的整牛蹄,放在麵前,又放下兩把小刀子。全太後看時,那牛蹄的皮也不曾剝下,上麵燒的焦一塊黃一塊,內中還有許多未曾刮淨的毛,一股腥膻之氣,向鼻孔內亂攢,惡心還來不及,如何吃得下去!爭奈德祐帝半天沒有吃的,餓得他叭叭亂啼,全太後隻得取刀來切下一片,取來一聞,又是腥,又是臭,說道:“官家,不吃也罷。”德祐帝如何肯依,搶在手中,向嘴裏亂塞。剛剛吃下去一塊,忽然一個惡心,哇的一聲,盡情吐了出來。急得全太後要哭,忽聽得帳外一人叫道:“不要哭了,你家什麼文丞相武丞相要來見你呢。”一麵叫著,一麵進來。此時太皇太後昏昏沉沉的睡在地下,全沒聽見。全太後聽得是自家人來見,猶如孩童得了親爹娘一般,好不喜歡!忙叫:“快宣進來,快宣進來。”那人道:“好不害臊,做了囚囊,還要擺皇帝家的架子宣呀召呀呢!”說著,出去了。

不一會隻見文天祥進帳來,俯優在地,奏道:“使三宮受驚,臣等之罪,萬死莫贖。”全太後放聲大哭。德祐帝見太後哭了,雖不知是甚事,也哇哇的哭起來。哭的昏沉睡去的太皇太後也醒了,微微開眼,見文天祥俯伏在地,還有兩個不認得的跪在大祥身後。太皇太後喘籲籲的道:“丞相起來吧,到這個地方了還……”說到此處,便喘的說不下去了。聲音太微,天祥還沒聽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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