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行了數步,胡仇又站定了,回頭叫道:“狄兄且慢,定伯兄且慢!”
狄琪也立定了。胡仇上前問道:“萬一他明日大索起來,連鴉巢都搜到,豈不要誤事?”狄琪道:“不要緊,此中有個緣故,這韃子不知哪一代的祖宗,親臨前敵,與金兵交戰,被金兵殺得大敗,單人匹馬落荒而逃;後來因山路崎嶇,齊了馬匹,走到曠野之地;走不動了,蹲在地下憩息;可巧一隻老鴉飛下來,站在他的頭上。金兵遠遠望見,以為是一塊石頭,就不追了,他方才得了性命。從此韃子們,見了老鴉,就十分恭敬,稱為‘救命神鳥’。連這‘鴉’字的諱也避了,他如何敢動到鴉巢呢!”胡仇道:“如此,是萬無一失的了!承教,承教。”說罷,兩人分手。胡仇仍竄回客寓,悄悄的回房安寢。此時已是天色微明,胡仇鬧了一夜,此時得床便睡,也不知睡到什麼時候,朦朧之間,隻聽得宗仁叫道:“起來吧,要趕路呢。”胡仇故意哼了兩聲道:“我昨夜隻怕感冒了,難過呢,讓我歇歇吧。”又哼了兩聲,仍然睡著了。宗仁聽他說病了,隻好由他睡去。胡仇這一覺睡到日高三丈,方才醒來。宗仁忙問道:“此刻可好點麼?”胡仇道:“好點,隻是太晏,來不及上路了。”宗仁道:“趕路不打緊,隻怕要弄出事來,我在這裏正沒主意呢。”胡仇道:“弄出什麼事呢?”宗仁道:“今日一早,外麵就哄傳起來了,說是安撫使衙門出了刺客,殺死親兵。方才店小二來告訴我這件事,說本鎮上各客寓,三天之內,已住之客,不準放行,未住之客,一概不準收留,要挨家搜尋呢。並且聽說街頭路口,都有兵把守,過往之人,一律要搜查呢。”胡仇道:“如此正好,我就在此處養息三天。”宗仁把手向東邊屋子裏一指道:“隻是那東西怎麼得了?”胡仇道:“不要緊,這寓裏人多著呢,他知道是誰的?”宗仁道:“那裏麵有請安摺子呢!一齊弄掉了,怎麼複旨?”胡仇道:“不要緊,那屋裏有大仙呢,也許他們不敢搜那屋子。”宗仁道:“說也奇怪,你昨夜安放東西,可曾給他關上窗戶?”胡仇道:“關的。”宗仁道:“今天早起,可開了!他們嚷什麼大仙出來了,宰了雞,點了吞燭去祭。我很擔心,恐怕他們進去,見了包裹。幸而他們非但不進去,並且連窗戶裏麵也不敢張一張。我才放下心來。”胡仇聽了,暗暗好笑。這明明是我五更回來時,取出包裹,忘記關上的,他偏要說大仙出來了,誰知我就是大仙呢!不說宗、胡二人悄悄私談,且說安撫使衙門,到了次日早起,一個親兵到東廊房裏來尋他夥伴,推門進去,呀!這一嚇,非同小可,怪聲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殺了人了!”頓時驚動了眾人,亂哄哄都來觀看。恰好本官又不在家,隻得去告稟師爺們。一時間幾位師爺都出來了,也是大家嚇了個沒有主意。一麵地方上也知道了。因為安撫衙門,出了命案,非同小可,飛也似的去稟報縣令。縣令聞報,也嚇得魂不附體,轎子也來不及坐了,連忙叫備了馬,帶了仵作各自扳鞍踏鐙,加上三鞭,如飛的到了轅門下馬。氣喘籲籲的跑到裏麵,與眾位師爺匆匆相見。便問:“屍首在哪裏?”當下就有地方上的人引到東廊房裏來。縣令也不敢坐,就站著叫仵作相驗。驗得:女屍兩具,男屍一具,均是被刀殺死,身首仍是相連;另男屍一具,已經身首異處。縣令逐一親身看過,看到那一具,說道:“這一具是身首異處的了!既然沒了腦袋,他那頸腔子上,血肉模糊的,又是什麼東西呢?”仵作聽說,蹲下來,摸了一摸,又搖了一搖,把它一拉,拉出來。看了看,是半段牛蹄。稟道:“稟老爺,這個死人想來生前是個饞嘴的。他腦袋也沒了,缺了吃飯的家夥,還要拿頸腔子吃牛蹄呢!可是沒有牙齒,嚼不爛,未曾咽到肚子裏去。”縣令一聲喝斷。心下暗想:“這個殺人的,很是從容不迫,他殺了人,還有這閑工夫,開這個心呢!”正在肚子裏納悶,忽聽得外麵眾人,又是一聲怪叫。
未知是何事情,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