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越國公奉駕幸崖山張弘範率師寇祖國(2 / 3)

世傑不勝切齒道:“我若不雪此仇,誓與此舟同沉。”於是帶了胡仇,到楊太妃禦舟複命,太妃聽胡仇奏說一切,也是無可如何,隻說得一聲:“卿且退去歇息。”世傑又引到祥興皇帝禦舟。上得船時,有兩名禦前護衛擋住,教且在前艙患息。此刻陸丞相正在和皇上講大學章句呢!世傑、胡仇隻得在外麵等候。過了好一會,那禦前護衛進去探問過兩回,方才有旨出來,宣張世傑、胡仇兩個進去。胡仇便跟著世傑進去。朝見已畢,將到大都一切情形奏聞。那祥興皇帝才得八歲,一點事也不曾懂得。那複命一節,不過是個禮節罷了。隻有陸秀夫侍立一旁,垂紳正笏,望之儼然不可侵犯。說句俗話,就猶如廟裏泥塑木雕的神像一般。把一個八歲孩子,也拘束得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麵。胡仇奏完了,也不曾懂得回答一句什麼。還是陸秀夫代傳諭旨,叫且退去憩息。世傑、胡仇退了出來,回到中軍船上。世傑歎道:“陸君實也不愧為一代大儒,隻是迂闊了些。天下事鬧到這個步位,皇上的年紀又不曾長大,他隻管天無講什麼大學。我豈不知大學是講修齊治平之道?然而對著八歲孩子去講,未免太早了些。”胡仇道:“教導也是不能少的。此時若不把道德陶融了,將來長大親政時,天下事更不可問了,隻是大學未免太高深了,無妨取淺近的先行誘導,也好使聽講的易於人耳;並且連年兵敗,遷徙流離,三宮北狩,這等大恥大辱,也應該時常提在嘴裏,好使皇上存了個國恥在心,方才能奮起精神,力圖中興呀!將軍何不勸勸陸丞相看!”世傑道:“我何嚐不勸來!怎奈他說報仇雪恨,恢複疆土,是武臣之事,啟沃聖德,致君堯、舜,是他文臣的事。倒叫我隻管設法殺敵,不要管他。他言之成理,叫我也無可如何!”正說話間,內臣賚到了禦旨。封胡仇為軍前參督,就留在軍中聽用。胡仇受封謝恩畢,然後與宗義、宗智相見。說起宗信殉國一節,不免吊唁一番。從此胡仇留在軍中,不在話下。

且說大隊船隻,乘風破浪,不日來到崖山。這厓山,在新會縣南八十裏,大海當中,與奇石山相對。遠遠望去,猶如兩扇大門一般,好個形勢。這兩山之中,便是海潮出入之路。山上人民,聚族而居,平時也設兵戍守,所以山上有個鎮府衙門。船攏了山,世傑便和秀夫商量,要奉兩宮登岸,先到鎮府衙門駐蹕,再作後圖。商定之後,奏聞楊太妃,便備了法駕,請兩宮登岸。

此時顛沛流離之際,法駕也是有名無實,不過草草應酬,兩乘轎子罷了。一時島上居民,聞得太妃、皇上駕到,無不扶老攜幼,出來瞻仰。此時正是六月時候,海邊的天氣無常,禦駕正在前行,還不曾走到有人家的地方,忽然天上起了一片黑雲,順鳳吹來,頓時布滿空中,便大雨傾盆,雷電交加起來。一時無處躲避,抬轎的人,隻得冒雨向前飛跑。偏又狂風大作,把轎頂揭去。喜得走不多遠,路旁有一座古廟,轎夫便連忙抬了進去。隨從的人,也跟著進來,一個個都是淋漓盡致,氣喘籲籲的了。太妃下得轎來,便忙著叫人在行李內取出衣服,代祥興皇帝換出濕衣,自己也換過了。

這一場雨是暴雨,此時早已雨過雲開,現出一輪紅日了。宮人們便取太妃和祥興帝的濕衣,到廟後去曬晾。又苦幹沒有竹竿之類,隻得把衣服抖晾在一種小樹之上。這種小樹,土人叫他做山桔。到了秋天,結成一種指頂大的小果,顏色鮮紅,也可以吃得,不過味道略澀罷了。說也奇怪,這山桔樹的樹身,與別的樹本來無異,自從披掛過了禦衣之後,那樹身忽然長出了許多斑節,七高八低,或大或小,就如龍鱗一般。以後便永遠如此,土人說它因為披過尤袍,所以留下這點古跡,因此就叫它做“龍纏山桔”,最奇的這山桔本是廣東的土產,然而除了這座廟後的,別處所生,一律都是光身,沒有斑節的。豈不是一件奇事麼!且說張世傑奉兩宮到了崖山之後,便移檄廣右諸郡,征取錢糧;一麵遣人入山,采伐樹木;一麵招募工匠,起造行宮。又趕造戰艦,招了鐵匠,打造軍艦,朝夕訓練士卒,以圖恢複。從六月趕到十月,方才略有頭緒。

話分兩頭。且說文天祥,自從空坑兵敗之時,一妻二子,早在軍中失散,卻被韃兵獲住,問知係文天祥妻子,便要派兵護送他到大都去。須知他是一門忠孝的人,哪裏肯跟他到北邊去,便都自盡了。天祥退到循州,招集殘兵,往海豐紮住,將息了幾時,便進紮麗江浦;偏偏又遇了一場瘟疫,兵士死的甚多。正在憂悶之間,接了家報,他的老母親及一個長子,又都死了。天祥忙便上表奏報丁憂,陸秀夫與張世傑商量:此時正是國家分崩離析之際,豈可聽其閑居!並且他若丁憂回去了,那一支兵,實在也無人可以統帶,遂擬了一道詔旨,溫語慰留。又奏聞楊太妃及祥興帝,遣官前去賜祭。天祥得了詔旨,自念家屬已盡,剩得孑然一身,樂得盡忠報國。於是墨絰從戎,進兵潮陽。恰好鄒一也練成了一支兵馬,前來相會。那時外寇既深,而本國的盜賊也自不少,有兩個海盜的渠魁:一名陳懿,一名劉興。在潮州海麵一帶,出沒為患。文天祥想內患不靖,難禦外侮,遂差了一員將官,坐了小船,訪到二人巢穴,勸令投降。二人不肯降,並且出言無狀。差官回報,天祥大怒,撥了一枝水師,乘了兵艦,出海征剿。那海盜本來是烏合之眾,見官兵到了,便張皇失措。劉興早被一枝流矢射中,落海而死。盜眾益發大亂。陳懿見勢頭不妙,便轉舵逃走。千不合,萬不合,這枝官兵不合不去追趕,被他逃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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