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錚這才舒緩了神色,道:“好吧,那朕讓狗蛋送你回去。”
我點點頭,黎錚剛將我放下來,方嬤嬤就已經走近了,揚聲喚道:“皇上萬安,王爺萬安。”
我扯出一副笑臉,理了理在黎錚身上蹭皺的衣衫,溫聲道:“嬤嬤是要去我家麼?”
方嬤嬤手裏捧著個檀木盒子,笑吟吟道:“回王爺的話,老奴正是奉了太後懿旨,送項圈去王府的。”
我伸出雙手,笑道:“不勞嬤嬤跑一趟了,便將盒子交給我吧,我帶回去就好。”
方嬤嬤“誒”了一聲,笑眯眯的很是慈祥,可出口的話卻很堅定,分明是一名奴婢,話裏卻滿滿的都是不容抗拒:“太後有令,老奴需得親自將這項圈送進王府,況且王爺如今是雙身子的金貴人兒,老奴哪敢勞動王爺?”
話說得倒是漂亮,可惜掩蓋不了老祖宗其實不過是為了讓方嬤嬤看著我回王府,省得我跟黎錚背著她亂來的事實。
黎錚聞言,雙眉微蹙,橫了方嬤嬤一眼,方嬤嬤倒是淡定,根本沒往黎錚那兒瞅,隻是笑看著我。
我心裏了然,方嬤嬤背後是老祖宗,我惹不起。於是昂首挺胸,扶著老腰,端起王爺的架子,不卑不亢地說:“既如此,有勞嬤嬤了,可巧,本王正要回王府,嬤嬤便與本王一道去吧。”
方嬤嬤折身一禮,謙卑地說:“謝王爺垂憐,老奴遵命。”
我不再多說,扶著老腰就要走,黎錚卻一把拉住我,我回身看他,以眼神詢問,他笑了笑,抬手理了理我鬢角亂發,溫聲道:“別多想,安心休養身子,三個月後,朕等著你給朕生出一位白白胖胖的孩兒。”
我點點頭,拂開黎錚的手,當先走開。方嬤嬤連忙跟上,小心翼翼地扶著我。走出去有一段路,方嬤嬤突然悄聲問道:“王爺不是說您肚子裏懷的是龍種麼?為何剛才在太後麵前,您卻不肯分說?”
我心頭一暖,方嬤嬤居然信我!
“嬤嬤信得過本王的話?”我側眸看她,她不過四十出頭的年紀,相貌普通,精明內斂,除卻一身宮裝,便與尋常中年婦人無異。
可是她信我。
連老祖宗與瓊姿都不信我,她居然信!
方嬤嬤嗬嗬一笑,道:“恕老奴說一句大不敬的話,王爺是老奴看著長大的,王爺雖然素來滑頭,沒個正形,大事上卻從不含糊,決計不會拿此等大事來糊弄人。皇上又是個眼裏揉不得沙子的,倘若王爺當真有些行差踏錯,皇上如何忍得?單看皇上的態度,便知王爺所言句句屬實。”
不愧是一路隨著老祖宗經曆大風大浪的,看事情竟如此透徹,隻不過是簡簡單單幾句話,卻句句都說到點子上了。
我苦笑一聲,無奈道:“嬤嬤既然這般通透,便該知道,本王說了,還不如不說,不是麼?”
我說了,不外乎兩種結果,其一,老祖宗不信,治我一個欺君之罪;其二,老祖宗信我,等到孩子生下來,她會將孩子接回宮,認祖歸宗,至於我,要麼幽禁終身,要麼賜死了事。
皇帝的女人失了貞,隻有死路一條,老祖宗再怎麼憐惜我,至多不過留我一命,絕不會給我許個人家,還我一段姻緣。
方嬤嬤眼裏迅速浮起一層心疼,歎了口氣,悲憫地說:“難為王爺了,小小年紀,卻不得不承受如此之多。”
我淡淡一笑,我難為的事又豈止是這一樁?
方嬤嬤又道:“王爺也莫要怨太後,太後她老人家也是不得已。一來,皇室血統不容混淆,但凡有一絲疑點,都是要不得的。二來,總得給天下人一個交代。王爺畢竟有過南楚皇後的身份,雖則王爺協助東黎大敗南楚,可這事畢竟是事實,皇室有皇室的體麵,老祖宗也是沒轍。”
我隻是笑,仍舊沒吭聲。
我身居王位,權傾朝野,又豈能不知道皇室的體麵何等重要?倘若易地而處,我是老祖宗,我定然會毫不猶豫地下殺手,不論孩子到底是誰的,畢竟皇室丟不起這個臉。
這麼一想,我好像頓時陷入了死局之中,與黎錚這一段緣分,就此斷得稀巴爛碎,完全沒辦法續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