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讓你久等了。”三兩步跨到近前,李曉偉嘿嘿一笑,做好了挨罵的準備。
章桐卻隻是抿緊了嘴唇,伸右手指了指學院西大門頂上的大鍾。不用說,遲到了整整一刻鍾。誰都知道,警察學院的大鍾是全市唯一一個分分秒秒都絲毫不差的大鍾。
“抱歉抱歉,今天做個課件,一不小心就忘了時間了。”李曉偉笑容滿麵,衝著章桐連連作揖。
“李醫生,你做兩份工,很累的。”章桐和李曉偉並肩順著西大門前的林蔭道向前走去。空中漸漸地雪花飛舞,很快,章桐的頭發上和雙肩就落下了一層薄薄的雪花。
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章桐又開始以‘李醫生’三個字來稱呼李曉偉,並且仍然堅持讓李曉偉用‘章醫生’三個字來稱呼她。不管兩人之間已經是多麼熟悉的程度。李曉偉也曾經多次想扭轉過這個稱呼,並且問個明白緣由,可是後來也就逐漸打消了這個念頭,畢竟這隻是一個稱呼而已,更何況想要扭轉章桐的做人理念,那不亞於是硬逼著讓公雞下蛋。
想到這兒,李曉偉偷偷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章桐,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麼?”章桐側臉看他,覺得很奇怪。
“沒什麼,隻是今天感覺挺高興的。”李曉偉當然不會告訴章桐,他之所以感到高興的原因,其實很普通,那隻不過是因為自己能見到章桐而已,作為一個心理醫生,李曉偉比誰都清楚的是,要想向一個理性多於感性的女人解釋愛情的各種含義的話,那可是一件非常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說話之間,目的地就已經到了,這是一家新開沒多久的餐館,叫磨洋工坊,名字很有意思,正好位於道路邊上,小門樓,裝修不是很豪華,門口擺了一株聖誕樹,玻璃窗上貼滿了雪花貼紙,推開門的瞬間,一股濃濃的暖意便撲麵而來。
此刻,店堂裏的客人並不多,所以環境顯得格外安靜。背景音樂是輕柔的《Paragon》,這是一首很有特色的曲子,最近非常流行,章桐隨身帶著的Ipod裏麵就存著它,平時跑步時聽。
“嚴格意義上來講,這並不是一家吃正式晚餐的餐廳。”李曉偉一邊笑眯眯地脫去外套掛在牆角的衣架上,一邊解釋說,“但是這家店的意麵和沙拉都很不錯,還有三明治,我學生向我推薦過好幾次呢,自己一個人來吃沒什麼意思,想著就請你來吃了。其實最主要呢,也是這裏的環境,很適合安安靜靜地用餐。”
聽了這話,章桐不由得笑了,環顧一下店堂:“和這裏相比起來,我的工作環境不要顯得太安靜了。”
很快,兩盤沙拉端了上來。正在這時,門口叮當一響,兩個二十出頭打扮時髦的年輕女孩推門走了進來,她們熟門熟路地也來到窗邊坐下,和章桐隻隔著一張桌子。點了兩杯咖啡過後,身形微胖的女孩就迫不及待湊上前對自己同伴說道:“姐姐,聽我一句勸吧,今晚你就別回禦龍小區了,兩條人命啊,你一個人在那兒租房子住,難道就不怕嗎?”
同伴猶豫了半天,點點頭:“想是這麼想,可是,我洗漱工具了什麼的都沒帶,而且警察哪一天破案還不知道呢……”
接下來就是壓低嗓門的交談了。喝完咖啡後,兩人很快就離開了餐館,看情形是趕著回去拿洗漱工具去了,對死亡,畢竟每個人的心中都有著一種無法擺脫的執念。
確定周圍沒有人注意到自己的談話的時候,李曉偉這才轉身一臉驚訝地抬頭看著章桐:“禦龍小區?不就在……”他伸手指了指馬路對麵的方向,正對著他們所坐的窗口。
章桐輕輕歎了口氣,用叉子攪拌著麵前的沙拉盤,小聲嘀咕:“沒錯,就在對麵岔道進去,走快一點的話,不到兩分鍾的路程。”
李曉偉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便緊接著追問:“什麼時候發生的事?你去現場了?”
“是的,兩具屍體,我解剖的,太可憐了。”想了想,章桐又補充道,“一天之內,不超過二十四小時,家破人亡,盧隊的家屬。”
“當啷”一聲,不鏽鋼叉子掉在盤子裏,李曉偉忍不住脫口而出,“這怎麼可能,難道是被人報複?”
不小的店堂裏頓時引來了略微詫異的目光。李曉偉尷尬地趕緊低下了頭。
警察的家人被人打擊報複是很正常的事,尤其是那些臥底的緝毒警,半年前,市局緝毒組的一名探員在街上蹲點的時候,無意中被正放學回家的自己的女兒認了出來,隻是叫了一聲爸爸而已,雖然事後探員緊急撤離了,但是第二天就發生了探員的妻子和孩子在家中被人用斧頭活活砍死的悲劇。
而身為刑警學院犯罪心理學的講師,聽到這個消息後,李曉偉當然第一個念頭就是往這上麵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