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澤一愣,這個節骨眼上,會是誰呢?他轉過頭去,警惕地看著窗棱被慢慢撬起。
窗棱雖然不重,但是被撬起的過程卻進行得極為緩慢,雲澤向後退了幾步,看著窗棱的目光,有些驚訝,忽然,從開啟的窗戶下,露出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小腦袋。
來人的眼神在屋內滴溜溜地環視了一圈之後,停在了雲澤的身上,頓時顯示出了喜悅的目光,隨後,一聲清脆卻刻意壓低的聲音在雲澤麵前響起:“雲澤哥哥,我來救你!”
小小的身軀費力地從窗戶上翻進來,一隻手撐著支起來的窗棱,一隻手對著雲澤招呼道:“快,雲澤哥哥,雲叔叔出去了,你快點出來啊。”
雲澤看著這小小的人兒,忍不住啞然失笑,他走過去,一把抓住駱潼小小的手掌,稍一用力,便將窗棱抬起到了最大的弧度,駱潼原樣跳回了屋外,警惕地望著屋外四周,一遍又一遍地說道:“快出來吧,沒有事的,要快。”
不知為何,雲澤此刻忽然有了想要衝出去的願望,以他的臂力,不會打不開這簡易的窗棱,叔父在外麵鎖上門窗,也料想到了自己不會拚著蠻力逃出來。
但是此時此刻,西海王城裏的某一處,似乎有一種特別的魔力,在用力吸引著自己,不知不覺,雲澤從窗戶上翻了出去,當身體感受到屋外有些寒涼的氣息時,雲澤這才發現,夜色已經漸深,而遠處的王城內,仍舊燈火通明。
“雲澤哥哥,雲叔叔為什麼要關著你啊?”
雲澤俯下身,輕輕摸了摸駱潼的小腦袋,聲音不大,卻溫柔地說著:“沒什麼,哥哥犯了錯誤,叔叔在懲罰我呢。”
說完,雲澤疾步向前跑去,他向著王城的方向,他今天,一定要去找尋那個執著了許多年的答案。
西海王庭的善熙閣,素來是招待貴賓的地方,樓高三層,坐落在王庭的正南方向,因為得知大榮朝的持節都督要在這裏住下,早就有宮人婢女將整座善熙閣裏裏外外打掃了一個清靜,甚至連一絲灰塵都沒有,屋裏屋外琉璃燈盞無數,入夜之後,亮起的燈火使白亮的月光都黯然失色,不得不說,這樣的建築在小小的西海國境內,除了國主的長慶殿,就屬這善熙閣最為華美壯觀了。
善熙閣的一層,燭火搖曳,絲竹聲起,在寬闊的正廳之中,酒香在整座閣內回蕩,而嬌媚妖嬈的舞舞姬在正中舞著一曲裙裾飛揚,從樂師的指尖傳出婉轉的音調,歌姬嫻熟的唱法將清詞小調送到了每個人的耳中,在場的各位推杯換盞,酒肉滿堂,好一幅賓主盡歡的盛大場麵。
然而,在善熙閣的第三層,最靠近裏麵的一個小房間裏,夏正德雙手背在身後,立於窗邊,靜靜地看著窗外,那海潮環繞下的,安靜如斯的海上小國。
他的身後,站立著腰背挺直的雲安。
雲安的眉頭越皺越緊,他沉著聲音問:“你到底為何而來?不僅僅是持節都督這麼簡單的事情吧?”
夏正德微微一笑,沒有回頭,他伸出一隻手,指著遠處黑暗的天際問道:“這麼多年,你們過得可還安逸?但是你可知道,合達海的那一端,最近有什麼動向麼?”
“哪裏如何,與我無關。”雲安不理會夏正德的問話,反而繼續追問著:“我勸你還是老實告訴我,你來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你要相信我,我是不會傷害你們的。”
雲安的表情凝重,他的話語裏,甚至出現了輕微的顫抖:“我沒辦法相信你,你的到來,是對我們最大的威脅,外麵發生了什麼於我們無關,還請你速速離去吧,在這裏,你得不到什麼的。”
“如果你真的能夠置身事外,今天,你也不會來找我對麼?那麼,”夏正德偏過頭來,一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微微露出了悲戚的神情:“那裏的一切,和他總有關係吧?”
身後沉悶的一聲響,木質的小樓,輕微地晃動一下,夏正德回頭望去,隻見雲安雙膝跪地,身形已經有些佝僂的他,目光卻是冷冽至極,一雙眼睛望著夏正德,沉聲說:“放過他吧,讓他好好活著,隻過平凡人的生活吧。”
夏正德的臉上有些些許慍怒的神情,他正對著雲安,顯得不為所動:“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以為,你依然是當年那個英勇善戰,所向披靡的雲大校尉,唉,世事多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