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寧陽城,大榮皇朝帝都所在。浩蕩榮朝國祚綿延了四百餘年,祖先司氏,在崇水和寧水交彙之處廣袤沃土上立朝。而這片土地在被河水經年累月的衝擊和灌溉下,逐漸形成了平坦的中北州平原,土地肥沃,氣候溫和,數百年來,司氏部族星聚雲散,許多族人陸陸續續地遷居到平原的邊疆地區,逐漸擴大了司氏的統治範圍,因此便有了大榮王朝遼闊的疆域。
灰黑色的城牆氣勢恢弘,紫紅色的大門向外敞開著,偶爾有山野小童站在門外興奮地望著寧陽城裏的車水馬龍,一身沉重鎧甲護體的守城士兵嚴謹地站在城樓上,他們腳下的城樓簷角上翹,飛閣流丹,高聳四方,囷囷焉拔地而起,仿佛延至天邊。
一個中年男子在城門前停住了腳步,他抬起手臂,指著城門之上,蒼勁有力的三個大字說道:“阿傑,你看,這裏就是寧陽城了。”
身旁的男孩兒許是第一次見到這樣恢宏的城牆,驚訝得隻顧著張著嘴巴,卻許久都沒有說出話來。
霧靄昏昏遮暖日,汽笛唳唳嚇寒蛩,物華天寶,人傑地靈。
這恐怕是對寧陽城最全麵、最真切的概括了。
在一旁看熱鬧的少年,眼見這一對父子湧入了川流不息的入城人群裏,時逢傍晚時分,街頭巷尾的商戶掛起了玲瓏燈飾,穿城而過的承澤大道更顯人聲鼎沸,車馬喧囂。
城門外,一匹通體亮黑的蒼西駿龍寶馬輕輕晃了一下腦袋,馬蹄不安地在地上摩擦了幾下,帶起馬背上飛沙花紋的馬鞍嘩啦嘩啦作響。
“驌驦,安靜些。”
馬背上,一個雄姿英發的年輕將軍,穿戴著獻合金甲胄,他低下頭,伸手拍了拍有些躁動的馬兒,低頭的瞬間,容貌隱藏在堅實的頭盔之下。一雙眼眸漆黑不見底,複而抬起上身,又是一副勃然英姿。
身後的副將驅趕戰馬上前一步,低聲問道:“將軍,咱們咋還不進城?”
“咣——”一記沉悶地撞擊聲驟然響起,副將狼狽地捂著自己的頭盔,一臉委屈地看著年輕的將軍:“將軍,你又敲我的頭,再敲,真的要傻了!”
“敲你怎麼了,你這腦袋再怎麼不記事,也得想著遵規守禮啊!”年輕將軍收回自己舉在半空中的劍柄,轉過頭來,目不轉睛地看著城門口:“看看你們,一身戎裝,捷報已經送進宮裏,咱們沒有皇帝的準許,不可以這樣入城。”
副將在一片哄笑聲中,低著頭退了回去。
隊伍的正中間,一輛看似毫不起眼的青蓬雙轅馬車上,輕輕搖晃了一下,很快便恢複了安靜。
從城門深處急匆匆地跑出來一個灰藍色長袍的小太監,他衝到寶馬身前,小心翼翼地作揖稱道:“雲少將,讓您久等了,陛下特意命雜家前來宣少將等人進宮覲見。”
馬蹄輕輕抬起,年輕的將軍右手一揮:“駕!”這一聲清厲的高呼忽然脫口,驌驦揚起前蹄,於寧陽城外的褐色土地上飛奔起來,蹄聲有節奏地濺起塵土飛揚,隨後的小股部隊也揚鞭前去,將哆哆嗦嗦的小太監瞬間甩在了後麵,小太監灰頭土臉地在後麵提著衣襟快跑:“雲少將,雲少將,你等等雜家啊……”
身後,屬於寧陽城落門的鍾聲沉重地奏響,雄渾的聲音在整個王城上空回蕩,夕陽裏,大榮王朝又一天的統治,慢慢落下了帷幕。
但是寧陽城內,卻是個不眠之夜。
榮鼎宮城,永寧門外,大榮天子焦急地望著前路的方向,身後百官相隨相迎。
將士們縱使再怎麼性情飛揚,也不敢在榮鼎宮前撒野,還未到永寧門,在雲少將的示意下,眾將士紛紛下馬,於聖駕之前叩首參拜。
看這眼前這個年紀輕輕就取得顯赫戰績的少年,皇上一張臉歡喜得簡直要樂出了花來。“大榮王朝有你這等賢臣良將,實在是我朝之幸啊!”
話音未落,就想要伸手去扶,身邊的掌監總管重重一咳,皇上這才想起來要保持君王的威嚴,一雙手硬生生地收了回來。
“陛下慧眼識良才,如今國境四方安寧,卑職不敢妄言功績,小小烏羌,不足掛齒。”
素來推崇“仁政愛民”的皇上,聽到這裏,還真的像模像樣地正了正頭上金冠,隨即揮了揮衣袖,命掌監總管宣旨,賜金帛百丈,賜汝西封地,加封鎮西君王……長長的聖旨宣讀完畢,掌監總管的喉嚨都開始沙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