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裏久久沒有傳來回話，周海一邊伸手撫著自己狂跳的心髒，一邊暗暗鬆了一口氣。
聖上遊行，與民同樂。
隻不過這一部分僅僅持續了不到一個時辰，就因為榮皇神色倦倦而不得已告終。遊行的車馬儀仗還未回到永安門，榮鼎宮裏就已經緊張地準備起了盛大歡騰的宴會。
夏正德負手立於宮殿的外側，看著宮人們你來我往忙碌得好不熱鬧，自己的一張臉上卻是平淡如水，一點也看不出對榮皇壽誕的喜悅神色。
“義父……”雲澤收起了在外挺拔英姿的模樣，走到夏正德身邊，搖身一變成了祈求獎賞的小孩童：“我今天表現還好吧？”
“嗯……”這一句從鼻腔裏草率地發出的聲響，卻足以讓雲澤欣喜萬分，夏正德卻轉而歎了一口氣：“這麼多年了，陛下還是由著自己的性子胡來，如此鋪張浪費，實在是大榮之不幸啊……”
說著，夏正德搖著頭離開了，轉身投向自己應該忙碌的工作之中。
正午剛過，榮鼎宮內的大榮國宴正式開始。康興公公站在榮皇的身側，手持禮單高聲朗誦著番國的賀禮，各番國使臣聽名上前叩拜，禮節雖然繁冗，但卻是必不可少的一項，榮皇雖然瞌睡意起，但也不得不打起精神聽著千篇一律的朝賀之語。
“康國長皇子進獻……進獻……”康興公公瞪著一雙老眼仔細看了看禮單上，那空白的一行，驚訝地抬起頭，空氣一時之間變得沉默。
番國列席國宴西側，隻聽得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響起，周身獸骨和金飾交響碰撞中，康國長皇子起身緩緩走向了大殿正中。
榮皇的臉色十分難看，列席在場的諸多番國使臣也嚇得大氣不敢出。
未曾想，康國長皇子單膝而跪，右手手掌撫著左邊胸膛，微微頷首，一開口，聲音便如同獅吼：“康國地處蠻荒，物資匱乏，平凡賀禮恐難以入聖上心頭，故與王弟商議，著進獻美人歌舞一支，屬康國特有的邊塞歌舞，望陛下笑納。”
空氣繼續沉默了一會，正殿上一陣掌聲響起，隨後四周便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國宴的殿堂裏，喧鬧氣氛再一次熾烈了起來。
“朕看了這麼多年的中州舞藝，還是第一次有幸欣賞一下邊塞的歌舞，好！很好！稍後，就由長皇子帶來的歌姬舞姬先行演繹吧！”
禮部尚書剛進轉身去修改歌舞名單。
在場的百官和番國使節們紛紛鬆了一口氣。
康國的歌舞奏樂如期響起，雲澤雖有戰功在身，但是地位卻不足以讓他踏入正殿，隻能在霓清宮偏殿小二層落座，令一方麵也是為了從高處守衛正殿的安保，雲澤在二層廊柱之後來回巡視，向下望去，康國長皇子那一身彪壯的軀體和滿臉的絡腮胡讓他忍不住心底泛嘔。
樂師巧手一動，嫋嫋音律繞梁而來，紅粉胭脂金玉滿堂，女兒起舞紙醉金迷。雲澤向下望去，烏珞國主嵇原燾列座在康國長皇子的旁邊，一臉諂媚至極的樣子，毫無一國之主的威嚴，一不小心，雲澤想到了西海國主。
盛大的宴會從正午一直持續到傍晚，禮部早早就安排好的禮花如期列隊擺放在霓清宮殿外，火舌燃盡，瞬間火樹銀花，借著多彩的宮燈，將整個歡快的氣氛從殿內蔓延到了殿外，陣陣音浪仿佛能夠翻越高高的宮牆，傳到千家萬戶。
沒人注意到，夏正德父子兩人，在踏進霓清宮的那一刻，麵色都沉了下來，奢靡的香氣還有舞姬曼妙的腰身，榮皇看得口水都要流了下來。
夏正德在雲澤身邊坐下，拿起桌上酒杯一飲而盡，瞥了瞥雲澤說到：“雲澤，收起你的表情，太過僵硬了。”
雲澤咧嘴一笑，卻是皮笑肉不笑：“義父您就別說我了，你看見那個滿臉橫肉的康國長皇子，不也是一樣笑得尷尬麼。”
被說中了心頭事，夏正德清咳一聲，不再言語。
“我不懂，義父您既然看不慣陛下的無德無為，也不願見到康國的得勢小人嘴臉，為什麼還要隱忍呢？你我父子二人，逍遙世間去不好麼？”
“你的的確確是不懂，”夏正德正了正神色，伸手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躲，是躲不開的，那還不如正麵交涉。”
“雲少將……”
一個嬌俏的聲音忽然在雲澤耳邊響起，雲澤當即轉過頭去，看見一個容貌俊俏嬌嫩的少女言笑晏晏地向這邊走過來，水紅繡百子圖案刻絲百花裙下擺在身後輕輕搖曳，上身是淺紅色的彩蝶短衣，嘴角微揚，秀氣而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