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進不去,城外三麵圍攻,雲澤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一滴熱淚從眼角滑落,這是三年一來,他第一次流淚。
塔元城是大榮皇朝的西境防線,這一戰,必敗無疑。
許副將咆哮著揮舞雙刀,淩空硬生生接住了一隻“無相鳥”飛來的利刃,強大的後坐力將許副將推翻在地,一口鮮血噴出,許副將半天沒能起身。
烏羌士兵第一次這麼精密的布陣,刀槍劍戟斧鉞鉤叉,仿佛這世上所有的兵器都手到擒來,箭鏃不斷地在空中飛掠,雲澤和許副將的身邊,一具具屍體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而城內,已經聞得到屍骸被火焚燒後的難聞焦臭。
“少將!我後悔啊!”許副將掙紮起身,握著刀槍,一張粗獷的臉上泣涕橫流,忽而抹掉了眼淚,將雙刀橫在胸前,將雲澤護於其後,瞪著那一雙血紅的雙眼:“少將快撤!我來掩護你!”
雲澤也一把抹掉眼角的淚痕,抽出長刀,與許副將背對而立:“閔理已死,我決不能讓我手下的其他人再平添傷亡!我是主將,他們的目標是我,你帶兵,從城南撤離,跑幾個是幾個,翻過竹山,同季將軍回合!”
“事到如今,你還想著那個落跑將軍嗎!”許副將的眼中,倒影著火海和刀光:“啥也別說了,我許老憨今天就算是死在這,也不能留你一個人!”
雲澤抬頭看了看,目光所及之處皆是烏羌士兵,分不清哪些是蒼羽教的教眾,南方僅有的一條生路也被蠻兵們迅速堵死,原本出城殺敵的五千精兵,幾乎全都死在了箭雨之下……
“我跟你拚了!”
再也不是任性頑劣的紈絝少年,再也不是偷奸耍滑的夏府公子,再也沒有抄不完的兵法攻略,再也不會有人黑著臉訓斥自己的莽撞失誤,這一刻,唯一的親人又一次眼睜睜地從自己麵前死去,葬身火海,而身邊,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雲澤揮舞著長刀,愣將南邊的烏羌蠻兵殺得個片甲不留,剩餘守城軍緊隨其後,勉強算是逃出生天。
未及眾人歇口氣,“無相鳥”那攝人的叫聲又一次在天際響起,眾人絕望了,悲觀的情緒在所剩無幾的將士之中蔓延開來……
“聽!那是笛聲!”
不知道是誰,忽然喊出了這一句,軍中所有剩餘的將士臉上,竟然露出了激動的神色,大家屏住呼吸,仔細諦聽,果真有一曲清亮的笛聲在曠野上回蕩,將士們仿佛是看到了曙光:“是雲謠閣!雲謠閣來救我們了!”
雲澤和許副將雖是外來人,但是見將士們這般激動,想必是援軍已到,加上雲澤心中有數,聽到“雲謠閣”這三個字,馬上清醒了頭腦,接連抵住了“無相鳥”三波進攻。
笛聲越來越近,蒼茫的夜空之下,“無相鳥”的啼叫顯得有些悲鳴,笛聲時而悠長時而急促,“無相鳥”振翅而起,卻難以飛高,一個個倉皇向後逃去。
黑暗裏,飛速跑來兩個清瘦的身影,眾人凝神一望,其後還跟著幾個健碩的男子,雲澤目光縮緊,臉上不由自主露出了笑意。
長笛在月色下旋轉了幾圈,倒映出金色的光芒,幾支金針飛掠而出,直直插進了衝上來的烏羌蠻兵的喉嚨裏,隨著“無相鳥”的倉皇後撤,烏羌蠻兵也好像收到指令一般,差不多是四肢並用地跑回了自己營地的方向。
黑暗中的一夥人駐了腳步,隻聽一聲幹脆利落的女聲響起:“師姐,我帶一隊,乘勝追擊如何?”
忽然傳來一個蒼勁有力的男聲:“這等小事就不用文姑娘動手了,我老袁派手下的幾個幫眾,輕輕鬆鬆破了他們的老巢,白霧幫不善醫療,還是請兩位姑娘留下來,照看一下傷員吧!”
說罷,健碩男子一躍而起,身後緊隨七八個男子,皆穿夜行衣,腳下生風一般,呼嘯掠過雲澤等人的麵前,朝著西方喊殺而去。
夜色下,領頭身材高挑的女子走到雲澤麵前,一把摘下麵上的黑紗:“你還好麼?”
雲澤雖然看上去渾身是血,但是鎧甲護體,並未重傷到哪裏,不過是手臂上受了些刀傷,雖是如此,還是痛得咧了咧嘴角:“右手……右手……”
蕭舲半蹲下來,扯開雲澤的袖口,從懷裏摸出金創藥,灑了一些在傷口之上,剛要包紮,許副將喘著粗氣跑來說道:“姑娘姑娘,你看看我啊,剛剛受了撞擊,這……這胸悶悶得緊啊……上不來氣……”
文瑤衝了過來,一把掰過許副將的肩膀,掌心一顆藥丸順勢送入,許副將不由自主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