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慧郡主領著兩個侄子,一個人手裏抱著一個墊子,朱宣雖老,耳目還是聰敏,一聽到孩童的笑聲這就走出來。
看著女兒回身指揮著:“慢慢走,摔倒小姑姑不喜歡你。”嘴裏說著別人,自己身子一歪,差一點兒就摔一跤。看得朱宣笑著皺眉,從廊上走下來去接孩子們:“福慧,你自己小心才是。”
腳下三個小蘿卜頭,跟在祖父後麵進到房裏去。朱宣命人收拾榻上:“把桌子搬走,收拾一塊地兒出來好坐。”
福慧郡主再一次不肯:“坐那裏。”手指著書案拉著父親的衣角:“過來過來。”兩個孫子跟著小姑姑後麵奶聲奶氣:“過來過來。”也伸出手來拉著祖父往書案上去。
三個小孩排排坐,福慧郡主坐中間,光看著就讓人喜歡。朱宣忍不住的笑著,看著女兒告訴兩個孫子:“筆山不能摘,硯台也不能推,要吃糖,我荷包裏還有呢。”
朱睿走過來看一看父親,再走回去對攪活的胖倌兒道:“坐在這裏也沒有用,別對我說這個,仔細我捶你。”
“大哥捶完了我,就同意吧。”胖倌兒做出來一副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父親在裏麵,朱睿壓著聲音斥責胖倌兒:“不行,回去收拾東西吧,後天我們要進京。”
對著還要賴在這裏的胖倌兒,朱睿拎起來帶到外麵去,在房門外鬆開手,在弟弟頭上拍拍:“去吧。”胖倌兒在這裏磨嘰著站一下,看著父親在房裏哈哈大笑。胖倌兒想想,此時去惹父親生氣,也不是辦法。
回房去收拾東西的胖倌兒打算再同大哥好好說一說,把這件事情進行到底。胖妞兒不是瘦的多了。
朱宣到福慧領著兩個孫子回去,朱睿進來,才問出來:“胖倌兒又是什麼事情?我都看到他垂著腦袋想主意。”
“為親事,”朱睿告訴父親:“胖倌兒要和胖妞兒成親。”朱宣聽過皺眉糾正:“是郭姑娘,”失蹤幾個月,胖妞兒一直和南平王父子在一起。
朱睿這就改口:“胖倌兒求我,給郭姑娘父親升個官職,這就門當戶對了。”胖兒子想出這樣主意來,要是換了別人家裏,或許會覺得是胖妞兒或是胖妞兒家裏出的主意。
皺眉的朱宣想想那胖妞兒沒有跟過來才是,她是提前乞假回京去看父親,看起來這事情倒象是在等著一樣。
“這主意未必就是郭家的,”朱宣這樣說,朱睿也讚成:“這是四弟的主意,他想出什麼主意來,我都不奇怪。”為了做好吃的,什麼話都能說出來磨哥哥們。毅將軍一遇到胖倌兒要吃的,就甘拜下風,隻有一句話:“我給你弄去。”
朱恒將軍繼續在軍中當他的優特分子,因為打仗倒是不含糊,跟在哥哥後麵,也有人背地裏開始誇,不過這誇也是衝著背景好。
“這老兒子是不是都這樣?”朱宣告訴朱睿:“昨天我見阮老大人,他說他們家小孫子也這樣,十幾歲了還不懂事,胖倌兒不懂事,你們兄弟就要多費心。”
朱睿對著父親笑一笑:“就多費心也沒什麼,就是胖倌兒的親事怎麼辦,這次進京要給他訂下來。康寧與胖倌兒差不多年紀都要成親,胖倌兒再等一等?”
“等我到京裏再說吧。”朱宣也沒有主意,就這一個老兒子不訂世勳家,也訂公侯家,訂的一位五品將軍家,真是帳下成把子的這樣品級。
給郭將軍升官職,這主意是怎麼想出來的。朱宣站起來對朱睿道:“我再和你母親商議商議。”朱睿搶先一步打起簾子來,讓父親先出去,也往外麵出來。
北風穿林而過,朱閔親事訂在新年以前。朱睿讓弟弟回房,再把父親送回房中去,自己也回房裏來。
房中榻上擺著幾個錦盒,都是打開來,裏麵不是古玩就是珍寶,這是雪慧自己的東西。朱睿看一看:“你這是做什麼,上京裏就打算不回來了?”
雪慧裝作沒有聽到這句話,把手中的一個珍玩給朱睿看:“我在挑東西給三弟,你看看這裏哪一個好。”
夫妻有些嫌隙,隨口一句玩笑話,聽的人多心,說的人也能感覺出來。雪慧不說話,我是公婆三媒六聘娶進門,為什麼我上京要不回來。
對著桌上幾樣東西看一看,朱睿看看剛才一句玩笑說的雪慧多心,再來一句玩笑話:“還挑什麼,都給他好了。”
“玲巧兒,”雪慧當真這就喊丫頭過來,玲巧兒走過來:“王妃喊我什麼事情?”朱睿坐在榻上含笑看著雪慧吩咐她:“把這些都包起來,送我後天起身的時候一起送到船上去。”
玲巧兒還沒有答應,朱睿先擺擺手:“你下去。”把丫頭支開,朱睿往後麵靠在迎枕上,一雙眼睛似眯非眯地看著雪慧:“我隻是說一句,你就當真了。是你的東西,你收著吧。”
“你的是你的,我給的是我的。”雪慧說出來這句話,自己也覺得不對,哪裏不對就是沒有想出來。
朱睿沒理會這話:“你收著吧,除了公中的,我給三弟的,也算你一份。”雪慧笑盈盈也對著朱睿開一句玩笑:“這算不算無功受祿,有勞王爺想著我。”
朱睿戰場上所得,以至私下裏所得,都握在他自己手中,雪慧有心買好一下他,也不過是為著夫妻無間。眯在榻上的朱睿看著雪慧讓人重新收拾好東西放回去,想一想幾時我會要女人的東西,父親給母親的良多,不象有些男人養不了妻子,還要想著辦法問妻子要東西。
小夫妻兩個人在說朱閔的親事,朱宣和妙姐兒在房裏也在說這件事情。兩個人此時住在妙姐兒吩咐蓋的那外麵是茅草,裏麵依然是雕梁的房子裏。
房外水井上一聲“撲通”響,卻是空水桶被風掉入水中。朱宣正在取笑妙姐兒:“你的私房還有多少,你悠著些兒給才是。”
“我到京裏就打算分光,”妙姐兒對著房外一地菊花看一回,坐正身子也取笑朱宣:“我沒了錢,不是還有表哥。”
朱宣手中龐大的奸細網,他隻打算留給朱睿,不打算讓妙姐兒介入。此時聽著這話就是一笑:“這給睿兒,你跟我這一輩子,這一件你還是不碰的好。”
第三個兒子也要成親,朱宣隻餘下胖倌兒和福慧郡主,因對妙姐兒道:“我對睿兒說過了,我的東西多給胖倌兒一些,這孩子到現在還是嬌慣,隔個十天半個月,就要做一回好吃的。跟著我草原上呆了幾個月,沒吃沒喝的,他也一樣能過來。一回來就不一樣。”可見不是不能吃苦,是環境造就人。
“福慧也給她留好,免得她將來沒錢用。”朱宣把這話說完,妙姐兒盈盈走過來,坐到他身邊去,拉著朱宣的衣袖凝視著他,慢慢說一句:“表哥,你不老。”
滿園西風不住嗚嗚,朱宣把妻子抱入懷中,如年青的時候一樣,也慢慢說一句:“老還是老了,不過你聽說過老狐狸,老奸巨滑沒有?”
妙姐兒捋著朱宣的長須,聽著這話笑逐顏開:“那我呢,也隨著老狐狸了吧?”朱宣慢慢晃著妙姐兒,對著她笑容取笑她:“你還是隻小狐狸,跟表哥比起來,什麼時候你也老不了。”
然後又裝狀重提舊事:“我又忘了,你瞞了許多年紀。”
這位太太太長輩抱著懷中妻子,隻是打趣她,就瞞了許多年紀,也是小著呢。。。。。。
胖妞兒郭水靈回到京中,父親和楊姨娘都是喜出望外,特別是郭將軍,他親自往軍中去看了一次女兒,就是在失蹤的那幾個月。
朱睿不忍心報上父親和弟弟的消息,打仗有時候跑失一段時間再回來的也有,所以等朱睿拖了又拖往京裏報上郭水靈的死訊後,郭將軍是大慟帶著楊姨娘一起趕往軍中來,看看是不是能收一下骸骨。
來到軍中,看到胖妞兒已經回來。郭家是驚悲又驚喜一場。
看到女兒年前回京,郭將軍當值回來就到女兒房中說說話,楊姨娘也是天天要過來看一看,姑娘瘦了許多,確切來說是結實許多,那一張圓臉龐今生今世估計是改不了,雪白的有似糯米團子。
長高了的胖妞兒讓郭將軍和楊姨娘一看到她就樂嗬嗬,剛回來的郭將軍此時就樂嗬嗬地正在房中和女兒在說話:“今年有假?不要亂乞假才是。”
胖妞兒低頭正在擺弄自己兵器上的吞口,對父親道:“有假是有假隻是不足夠,我乞了假過了年才回去呢。”
一旁的架子上掛著胖妞兒的校尉戰袍,郭將軍眼睛隻要掃到就更要哈哈笑,女兒離父親這個品階也就不遠。聽女兒這樣說,雖然是想著女兒在家裏多過些日子,郭將軍還是道:“乞假不好,大家夥兒你也乞我也乞,誰來打仗。明年不要乞假了,我和姨娘說好去看你。”
對著女兒長高結實的身子看一看,郭將軍笑哈哈:“你瘦的多了,回家裏來想吃什麼就放開了吃,”再問胖妞兒:“晚上想吃什麼?”跟在一旁的楊姨娘整天就是笑的合不攏嘴:“蹄髈正燉著呢,姑娘愛吃的肉焰兒炊餅也買回來了,剛問過她,說等老爺回來一起吃。”
楊姨娘對著郭將軍使一個眼色,示意他來問,郭水靈回到京裏來幾天,楊姨娘心癢難熬再也等不下去,這就聳著郭將軍來問。
“水靈呐,哈哈,”郭將軍未開口先再哈哈一下,一個大粗嗓子捏成柔聲細語,怪腔調先把胖妞兒嚇了一大跳,聽著父親在問:“軍中都認識了什麼人,一定是不少人吧?”
胖妞兒立即反問一句:“父親的意思,我不明白。”郭將軍再提示一下:“就是有沒有遇到愛找你說話,送東西給你的當兵的?”
“胖倌兒。”胖妞兒這句回答讓郭將軍擺一下手:“小王爺不算。”楊姨娘等不及,也笑容滿麵開了口:“家裏窮點的人也沒有什麼,姑娘隻管說出來,老爺不會看不上他。個子有多高,姑娘就長高了許多,要比姑娘高才行,不過真是矮些,也沒有什麼,老爺不會看不上他,”楊姨娘羅嗦一大堆,再想起來自己多話,趕快低頭對坐著的郭將軍:“老爺您說是不是?”郭將軍這就配合得當,咧開大嘴:“哈哈,那是當然,我們家裏就是人少,他是哪裏人氏,要是京裏人氐就更好,到我們家裏來住吧,沒有房子都不計較。”
麵前兩個笑容滿麵的人,胖妞兒瞪著眼睛看一回,這才對楊姨娘道:“姨娘去看看廚房裏的菜,多放冰糖才好。”把楊姨娘支走,胖妞兒是跟在楊姨娘後麵站起來,把房門關上。
郭將軍也可以感覺出來女兒有話要說,他心裏怦怦直跳,就是麵見皇上也沒有這麼激動,水靈關上房門,一定是要說親事的事情。看一看自己的女兒,有些大人的模樣,麵孔雪白圓乎乎,挺可愛,看著讓人想用手揉一把。
人長高了,隻還是一個結實。不過不結實怎麼打仗呢?郭將軍對著自己的女兒上下看看,沒有一點兒不好的地方,不帶回來一個女婿才叫奇怪。
帶回來的這個女婿讓郭將軍狠狠地奇怪了一把,他被嚇到了。胖妞兒重新坐回來,對著父親開了口:“胖倌兒要來提親。”
一直哈哈笑的郭將軍張大嘴巴就此定在那裏,直到女兒不高興地問出來:“父親不喜歡嗎?”郭將軍才明白過來,先把嘴合上,足足的停了一盞茶時分,腦子裏亂哄哄亂蓬蓬,然後一下子就清明,小王爺三天兩頭要來家裏,還以為是一個玩伴。
玩在一起互相有情意的人也很多,郭將軍想明白,在開始哈哈以前,還是先謹慎一下,小心翼翼地再問一句:“水靈,你說的是真的嗎?你可不要哄騙父親。”郭將軍剛才還想著女兒一定找的是個窮當兵的,沒有錢的人,想著嶽父權勢的人才會看上自己女兒,這也是胖妞兒自小被人奚落,家裏人心中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