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高陽回到家裏是高興的,武昌侯陪著一起回來,在馬車裏看著高陽公主的微笑再勸一下:“何苦來多那句話,惹得皇後要起疑心。”武昌侯又要提起心來,自從娶了高陽,就沒有不提心的時候。
一身錦繡宮裝的高陽公主背靠著馬車座墊,唇邊隻是笑容,甚至有興致往車外看一看兩邊房屋上積了雪的屋脊。高陽公主是心中感歎,老太後不在,無母之人受人嫌棄,要是太後還在,皇後幾時見我,不是客客氣氣:“姐姐不必行禮,昨兒我還在想姐姐呢。”
想一想太後牢牢握著權力在手上,至死方丟,也有她的道理。對著車外茫茫大雪,高陽公主突然傷感,覺得身如孤鴻,不知往何處而去。
高陽公主眼中突然沁出淚水來,雖然沒有落下,武昌侯也看到那眼中蓄著的晶瑩,知道妻子又在想太後,武昌侯安慰道:“還有我呢,兒子也大了,媳婦也能幹,閔將軍也知道讓著康寧,以後還有我呢。”
看到妻子的淚水,武昌侯這才後悔失言。太後去世後,高陽受到皇後不少冷遇,太上皇又臥病,一旦太上皇仙去,以前權勢熏天的長公主更受冷落才是。
從流雲廣袖中尋出妻子的手掌,武昌侯伏著身子握在手中,含笑安慰:“你閑下來,陪我種葫蘆去,今年咱們倆個人,一定贏得了胖倌兒。”
高陽公主這才一笑,再把眼中淚水拭去,取笑武昌侯:“胖倌兒不在京裏,也不種葫蘆了,你還贏他什麼?”
“那我自己個兒看著挺美,誰也不比,”武昌侯笑容滿麵:“告訴你個笑話,小胖倌兒要娶那小胖妞兒,急的亂轉找主意,問我能不能幫著提親,我讓他回去求他爹寫個貼子來,這媒人嘛,也不是好請的,也得隆重地備些禮物來才是。”
高陽公主笑出了聲,想想胖倌兒來找武昌侯原來是說這個,高陽公主誇獎道:“這孩子出息了,自己會出主意呢。”
“這話你對親家公說去,讓他高興高興去。”武昌侯話一說完,夫妻兩個人相對而笑,親家公高不高興,誰也不知道,沒準兒也會掀桌子。不了解的高陽公主和武昌侯想一下朱宣年青時候發脾氣的樣子,武昌侯覺得有必要看一看,交待高陽公主:“如果看著要掀桌子,我讓人請你來,你快些來看笑話。”多好的一個西洋景兒。。。。。。
馬車不一時停在長公主府前,過年的新門對子新紅燈籠新金燦燦的福字,映著一地炮紙,光看著就喜氣洋洋。
這喜氣洋洋也在端慧郡主的麵容上,坐在房中的端慧郡主正笑容滿麵的對著一位姑娘在說話。
端慧郡主身上是一件紅色團繡蝴蝶萬字的宮裝,因為笑語盈盈,耳朵上一雙鑲寶石的墜子不住地搖晃著,放在刻山水手爐上的一雙纖細手指上,一隻祖母綠的戒指與燭光相對應閃著光芒,有些耀人眼。
耀到坐著的這一位文家七姑娘的眼,文表妹是一件繡著花卉的水綠色衣服,大過年的穿紅的居多,文表妹是魂為秋水玉為媒的容貌,腰肢也是走起來隨風的那種,大雪地裏走一回,看著活象一株受風姨雪伯摧殘的雪地小香蔥。
這小香蔥就要栽到宮裏去了,端慧郡主滿麵春風就是在說這件事情。靈芝要栽在閬苑仙境裏才合適,秋水小香蔥也不是凡人可以消受。端慧郡主往外麵看一看天色,已經昏黑下來。
大年初一文昊要進宮看視太上皇,長公主和武昌侯進宮裏還要朝賀。郡主端慧是早早地回來待客,支應門庭。
“父親和母親就要回來了,這是件家裏的大喜事,妹妹去了宮裏,以後還要多多照應才是。我留著妹妹見過母親,用我的車送妹妹回去,母親也有話要交待呢。”是端慧郡主留著文表妹一直留到現在,不似別的親戚們坐一坐就回去。
滿麵春風,笑容滿麵,是不是會換來口蜜腹劍,笑裏藏刀這些在心裏的評論,端慧郡主不在乎,長公主同意以後,端慧郡主今天就當著親戚的麵恭喜了文表妹的家人,隻有文表妹不高興,可是父母之命,一族之長喜歡,這由不得她。
聽到外麵回:“長公主,武昌侯回來了。”喜氣洋洋的端慧郡主站起來,笑盈盈過來攜著小香蔥的手往外麵去,一麵笑語:“母親一定有話交待,妹妹有什麼話也隻管對母親說。”
端慧郡主把文表妹親手送到長公主房中,這才含笑離去。一片雪花飛落在端慧郡主的麵容上,我若是心慈手軟,還是父親的女兒,還是長公主的媳婦嗎?端慧郡主今天殺雞給猴看,用文表妹來震一震家裏的親戚們。
兩個兒子在武昌侯房裏,端慧郡主是不覺得奇怪,她小的時候來京裏就是跟著祖母睡,除了胖倌兒和福慧,小王爺們多是跟著祖母。回到房中的端慧郡主洗手自己親手換了香,坐下來針指等著齊文昊回來。
這裏地下籠火,沒有火盆,窗戶是俱關著的。外間裏丫頭們偶然進出一次拿東拿西,就有低聲笑語傳來:“又起風了。”
清寒雪夜再起風,聽起來就清冷,端慧郡主看一看沙漏,文昊還沒有回來,太上皇要是有不測,這宮裏的天又要變了。端慧還不知道今天兩位嬪妃動手的事情。
齊文昊隻到深夜才回來,一進房中先是笑容,在太上皇身邊陪了一天,看著吳王隻是落淚,這個新年第一天,小侯爺就對著眼淚和老而將去的人過年初一。
“端慧,宮裏的事情你聽母親說了。”齊文昊在外麵洗過換了衣服過來,過來對端慧郡主說這件事情。
先睡下來倚著繡五福富貴枕頭的端慧郡主帶笑隻是看著自己清秀文弱的丈夫:“聽說沒有多久。”是在文表妹離去以後聽長公主說的,婆媳兩個人當然隻有高興。
齊文昊伸出手在妻子鼻子上擰一下,然後歎一聲道:“現在就是亂。“不如太後在的時候,齊文昊也這麼說,端慧郡主不由得要問一句:“太上皇如何?”
“不妨事,明兒去嶽父家,帶的東西你又看過了吧。”齊文昊含糊地說一句,一向不太愛說這些話的小侯爺也說了一句亂,是想到太上皇要是賓天,隻怕更亂才是。
回身來對著繡被中的端慧一一地問一遍:“給嶽父帶的東西,給嶽母帶的東西。。。。。。給胖倌兒帶的東西,你都給我放進去了吧?”這是齊文昊自己私下裏辦的,交給端慧郡主添放到家裏備的禮物中去。
說到胖倌兒,齊文昊又要重頭說一回,臉上先是一個傷心的樣子,坐入被中摟住端慧郡主,再就是欲涕的表情:“我和胖倌兒最好,胖倌兒還要打我,不相信我這個姐夫。”這是太後賜婚的時候,胖倌兒做出來的事情,齊文昊還是和四弟最好,不過要時時提一回,以示自己真心。
“他小呢,我也罵他了,他聳拉著腦袋都要哭呢,你是大人,大人有大量,別再生胖倌兒計較才是。”端慧郡主就總是哄一哄齊文昊。
齊文昊這就不裝了,隻是笑:“胖倌兒會哭?稀罕事情。”打的頭上一個包都不知道眼淚為何物,胖倌兒要哭隻是撒嬌要東西的時候。
這一會兒夫妻高興,端慧郡主趁機對齊文昊道:“我今天獨留文家七表妹多坐了一會兒,看著她象是害羞,應該不是不喜歡。”
“傻丫頭說傻話,”齊文昊這就打斷:“進宮服侍皇上是好事情,她為什麼不高興,應該歡喜才是,隻是這歡喜也不會當著人才是,總是大家子的姑娘。”
端慧郡主笑逐顏開:“你說的是,我想左了,對著她多說了幾句,這是好事,家裏都喜歡的話,看著她也沒有說什麼。”
懶洋洋的齊文昊輕輕拍撫著妻子,接話也是懶懶的:“可不是家裏都喜歡,就是我也喜歡。”
夫妻這就無話一同睡下,端慧郡主持家的人,心裏事情放下來,不一會兒就入睡;齊文昊看著妻子熟睡的麵龐,隻是一笑。文家表妹有一堆,就這位七表妹是個尖兒,端慧自小的時候就會提一下,這一次當著親戚的麵把她送宮裏,可以打消多少人的心思。
雪夜的大年裏,小侯爺想想病重的太上皇,再想想西去的太後,端慧愛我,不願意和別人分。隻是這傻丫頭也不想想太後賜婚尚且沒要,後麵納妾不是有傷黃泉下的老太後。笑意浮上小侯爺的唇角,懷裏這位青梅竹馬,她愛我才會有這樣的心思。
初二的一早就覺得天比頭天兒更冷,吃早飯的時候看到家人走快一些,長公主都會沉下臉來,生怕是宮中報喪。
一直到端慧郡主和齊文昊帶著兩個兒子出門,也沒有什麼事情。緊接著康寧郡主和朱閔進了門,長公主重新麵帶笑容,康寧一回來就是個開心果兒,能夠開開父母親的心。
康寧郡主對著母親抱怨:“三十那一天都說不能回來,我忍呀忍的,忍到今天,晚上又要回去,過年不好。”過一個年,打亂了康寧郡主兩天歸寧兩天在婆家的步調,她覺得很是不習慣。
回到家去的端慧郡主也在和母親撒嬌:“前兒送的點心,我吃甜些的,要吃甜一些的,偏是放少了。”
妙姐兒手邊拉著外孫,搪塞女兒一下:“想是我老了,下一次給你捏個糖點心,不放麵隻用蜜糖捏一個。”笑逐顏開的端慧郡主問母親:“沒有麵的點心是如何捏起來的?”
妙姐兒繼續搪塞:“試一試吧,捏得出來就給你送去,捏不出來就繼續捏。”母女一起笑起來,一旁坐著的福慧也跟著笑,從身後拿出來一把小木刀給姐姐看:“父親給福慧的。”
“這個呀,是我小時候玩過的,”端慧郡主接過來就笑了,拿給母親看:“我小時候要當女將軍呢。”
福慧郡主接上話:“福慧也當女將軍。”從身後的錦榻上再拖過來一張小弓給姐姐看:“四哥給福慧的,讓福慧幫他說話。”
端慧郡主“撲哧”一聲笑起來,讓人去找胖倌兒來:“今天是走嶽家的日子,他沒處走,外麵亂轉也不好。”
不一會兒人回話說在書房裏和老王爺在說話,端慧郡主伶伶俐俐地站起來,拉著母親一起去看個熱鬧,妙姐兒不肯去:“我天天看不完胖倌兒的這些事情,我在這裏看著外孫。”端慧郡主正好有話要和父親說,這就一個人去了,就是福慧也不肯去:“我一去四哥就問我幫他說話沒有,我天天都幫他說話。”福慧搖頭:“福慧不去,四哥自己會來。”
一個有四個兒子的父親,應該是很忙,是以朱宣此時就很忙。如妙姐兒所言,朱宣給兒子們當了一個幕僚,這位幕僚是最盡心又盡力。
此時朱宣對著胖兒子在這裏胡說八道,隻能覺得他又在斑衣呢,至少做老子的隻能笑,不知道說他什麼才好。
“我說什麼她一定聽,不聽我就不客氣。”胖倌兒對著長兄說這親事過年前是不是給胖倌兒定下來,朱睿回答弟弟:“你能管住她,那就可以成親。”
這半真半假的一句搪塞話,胖倌兒就到父親這裏來胡纏:“管不了女人還是男人嗎?看看胖倌兒,響當當的一個漢子。”
朱宣如對一個說書先生,覺得比天橋底下聽說書的都可樂,正笑的不行,端慧郡主就進了來。
端慧一進來,胖倌兒就閉嘴,端慧郡主就狐疑:“你又耍的什麼?”胖倌兒這就走開嘿嘿兩聲:“姐姐和父親說話吧,我去看看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