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4月,父親打電話告訴我:浦東要大開發了,我們蘇州會更了不得的。
浦東?浦東開發跟我家鄉蘇州有什麼關係?
我們離上海那麼近,浦東要變成深圳,我們不是跟著一起發財了!我當時感覺遠離政治中心的父親,其意識裏就是離不開“鄉下人”的本質。但這回我小看了父親,更小看了蘇州老鄉們對浦東的認識。
在少年時代,我就認識了浦東,但它對我而言,是個恐怖的地方,我曾在它的懷抱裏喪膽失誌過……那是上世紀70年代初的一個冬日,上中學時的我,在寒假裏為掙生產隊的工分,跟成人們再次劃船到上海運輸氨水。三噸小木船要過黃浦江一段江麵,那是我第一次見如此急流的黃浦江麵,出了外白渡橋後,站在後船板上的雙腳就是站不穩,更不可能去幫著大人們搖櫓--其實在黃浦江裏行船,隻能隨流而進。我們的小船在江裏像一葉飄蕩的竹片,每逢後來的汽輪經過時,我們的小船整個兒失去自控力,順其顛簸墜落。“進水了!進水了,快逃命--”突然,當船老大的民兵連長一聲尖叫,揪著我的後衣領,一起跳進江裏……魂散膽碎之際,我下意識地張開雙手在刺骨的江麵上劃動著,後來隱約看到有一條救生汽艇朝我開來……等我醒來時,我發現我被扔在一片泥灘上。我不知是什麼地方,隻見江的對麵是那座我見過的哥特式的海關鍾樓。大人們後來告訴我:我活命的那片泥灘就是浦東的陸家嘴,現在那個地方是國際會議中心。離它不遠的地方是今天的“東方明珠”和高入雲霄、晶瑩剔透的森茂大廈。
幾年之後,我從部隊第一次探親回家路過上海時,特意到外灘,隔著黃浦江,看到江對麵的陸家嘴,還是一片破落的農田和稀零的一些房子。
然而再過若幹年後,當我再次站在外灘時遙望對岸的陸家嘴時,我驚駭了:那個曾經令我魂飛魄散的地方竟然成為又一個中國的“曼哈頓”!
浦東的開發史是隨著兩位當代巨人在上海的“一來一去”而迅速推進掀起的--來的是鄧小平,去的是江澤民。
江澤民最先也是從北京來到上海的。他任上海市長時,就接過老市長汪道涵的重托,開始謀劃起“浦東開發”的大略來。1987年北京又來了大員,他就是後任上海市長的朱鎔基。江澤民、朱鎔基搭檔的上海市委、市政府對浦東開發的推進是曆史性的。
1989年中,江澤民“北上”赴任中國最高領導。浦東開發更有了巨大的推進力。然而,推進浦東開發的最重要人物還是中國現代化的總設計師鄧小平。
1990年4月18日,大上海的一則新聞對近在咫尺的蘇州人震動很大:中國的又一個特區--浦東開發區正式宣告成立。
那時,全國都在羨慕南邊的深圳特區,可誰也無法與之相比--那裏的發展日新月異。那會兒去一次深圳還必須公安部門辦“特區通行證”,跟出國一樣令人興奮。
“要是我們也能像深圳一樣開放就真的是天堂啦!”凡去過深圳的蘇州人,不知暗暗感歎過多少次。
現在浦東也要變成第二個“深圳”了!我們不等於真的快進天堂了啊?
蘇州人羨慕深圳,但有些遠不可即。現在上海的浦東要變“特區”,那是天時地利嗬!蘇州人的內心跟上海人一樣激動地瞅著浦東開發的隆隆推土機聲,胸口的心尖兒跳得像小鹿一樣快。
他們激動,激動天賜的福運終於到來了。
他們盤算,盤算浦東開發給自己帶來的“磁場”效應……
總之,蘇州人在一旁既激動又興奮地悄然窺測著上海浦東的每一個細微的行動,並瞅準機會,為自己所用、所利……
上海開發晚了!要努力跟上去啊!1991年的春節,鄧小平在上海過春節,他當天在新錦江大酒店的41層旋轉餐廳上跟朱鎔基說的話,當晚就傳到了蘇州人的耳裏。不幾日,鄧小平的另一段更重要的話也迅速傳到了蘇州人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