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已有讓步之意。
畢竟已經做過狀元的人,再做上一次也就那回事,還不如讓開位子讓後輩們補缺上來,也算是為大明做了一件善舉。
見朱祁鎮要離開,趙恩忙拉著於謙繼續嘀咕:“於兄!你現在已經是騎虎難下,還不如聽我的,繼續參加剩下的兩場恩科考試,到時候咱定聯絡各路官員聯名保全你。”
於謙哼了一聲,他心中最怕的東西從來就不是個死字,有什麼可以辯解的,皇帝愛做什麼就做什麼,他隻要無愧於心就好。
他和趙恩不一樣,雖然都是朝廷的肱骨之臣,但是趙恩要的是朝廷安定、自家安穩,而於謙不怕朝局不穩,也不怕身家性命受到威脅,隻要他心中的防線受到攻擊,他便會不惜一切而戰,管你朝局多麼紛亂,家人如何受到欺淩,這些都可以不算是事情的。
“趙大人!”
禦書房內,一向卑躬屈膝的於謙忽然言語冰冷起來,笑問道:“你說人活一世要追尋的是什麼?”
這一句話不但問住了趙恩,也徹底問懵了所有在場的官員。
茫茫塵世間,人們各自為了生計忙活,似乎隻有閑得無聊的小孩子才會想這麼愚蠢的問題。
到了成年,誰會想人活一輩子要追尋什麼?
成年人是貪心的!
他們什麼都想要,什麼都不能放棄。
隻有利弊的權衡,哪有什麼特別追尋的東西。
於謙見所有官員都愣在原地,幽幽歎息一聲,低聲道:“你們沒有,我有!我心中有兩個字,它叫做正道。正道,就是要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我不畏懼強權,我也不怕磨難,既然木已成舟那邊順水推舟好了,想些亂七八糟的又有什麼用?”
除了趙恩,誰也沒明白於謙這話的意思,隻是紛紛搖頭,暗自認為於謙是讀書讀傻了讀迂了。
如果不是迂傻之人,又怎會說出如此迂傻之話。
禦書房內的爭吵就此作罷,所有的官員都開始閱卷起來,按照朱祁鎮的吩咐,他們要在這數千份卷子中挑出最為有用的一百份。
另外,剩下的兩次科考,他們仍要挑選一百份優質卷子出來。
第三次的科考,也是如此。
最後,在這一百個人裏麵挑選名字是同樣的,作為殿試的備選人員。
這種欽定狀元之才的手段當真是少見,不過很是特別,很像朱祁鎮的手段。
這些官員對朱祁鎮都是十分忠誠,自然不會懷疑朱祁鎮的命令。
等他們忙完,卻遲遲不見了朱祁鎮的蹤影。
趙恩納悶道:“皇上不是要親自監督咱們閱卷?現在咱們閱完了,他倒是先溜了,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於謙白了他一眼,哼道:“你少說幾句。”
趙恩頓時像是想起了什麼,如臨大敵一般躲在了於謙身後,於謙卻慢悠悠拱手對諸位大人道:“各位辛苦,早點回去歇著,明天晚上咱們還得忙。至於皇上,大家就別在此地等了,我想他應該已經去了後宮。”
聽到這話,眾官員疲憊的臉上都泛起了和悅的笑容,逐漸開始離去。
然而,朱祁鎮此刻卻站在一處客棧門外,望著裏麵熱熱鬧鬧的背影,腳步終究沒能忍住,驅步朝著這些人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