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婭,你在寫什麼?”
“隨便寫寫。”
這就是:卓婭在寫日記。
布皮、方格紙的很厚的日記本子。卓婭有時候把它取出來,記下不多的事。
舒拉要求說:“給我看看!”
卓婭搖頭。
“唉,行啦!連自己的親弟弟你也不給看看嗎?”
舒拉氣憤、威嚴的聲音固然是玩笑,可是在這玩笑裏卻無意地透露著真正的委屈。
卓婭回答說:“親弟弟看看,看完他就要笑啦,我知道你呀!”以後她小聲地對我說:“你可以看。”
……這是一本奇怪的日記,它和卓婭在12歲時候寫的日記完全不同。
她在這裏邊並不敘述什麼事情。有時候她僅僅寫幾句話,有時候寫一句由書上摘下的話,有時候寫一句詩。但是在別人話的後邊,在別人詩的後邊,可以看出我的女兒在想什麼,看出她被什麼感動了。
我在其中找到了這樣一段:
“友好,這就是一切,一切都共有!有共同的思想,共同的誌向。苦樂共之。書中有時寫著說,隻是個性相反的人才可以成朋友,我以為這是不準確的,這樣說不對。我看共同的地方愈多愈好。我希望有一個這樣的朋友,我把一切都可以托付給他。我和伊拉交朋友,可是我總覺著她比我年幼,雖然我們同歲。”
在她的日記裏也有馬雅柯夫斯基的句子:
但是對於我/人們/還有那些被欺負了的/你們對於我比什麼都貴重和親近。
還有尼古拉·奧斯特洛夫斯基的話:
“人生最寶貴的就是生命。這生命,人隻能得到一次。人的一生應當這樣來度過:當他回憶往事時,不致因為自己虛度年華而痛苦、悔恨……臨死的時候能夠說:我的整個生命和精力,都已經獻給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一一為人類的自由解放而做的鬥爭了。”
還有這樣的話(我不知道是屬於卓婭的,還是她在什麼地方讀過的):
“誰不自命不凡,他就比他自己想的那樣強得多。”
還有:
“尊重自己,但勿估價過高。不要把自己封在自己的殼裏,不要有偏見。不要抱怨人們不尊敬你,不重視你。更多地修養,就有更多的信心。”
我懷著奇怪的和複雜的心情合上了本子。在這些扉頁上呈現出了還很幼稚、尚未定型、摸索著的思想,好似一個人尋覓道路,步上了正確的小徑,以後又走錯了路,迷了途,最後又步上了正路。這是一麵明澈的大鏡子,在這裏反映著理智和心靈的每一個動作。
當時我決定了:不再看卓婭的日記了。獨處自省,檢討自己,在距離別人的眼目(母親的眼目也包括在內)較遠的地方考慮考慮一切,對於人的成長是有益的。
我對卓婭說:“謝謝你相信我,日記是你的,任何人不需要讀它。”
我懷著奇怪的和複雜的心情合上了女兒的日記本。這些字呈現出了還很幼稚的、尚未定型的、摸索著的思想,好似一個人尋覓道路,步上了正確的小徑,以後又走錯了路,迷了途,最後又步上了正路。這是一麵明澈的大鏡子,在這裏反映著理智和心靈的每一個動作。
當時我便決定了:不再看卓婭的日記了。讓她獨處自省,檢討檢討自己,在距離別人的眼目較遠的地方考慮一切,對於未成年人是有益的。
作為少年監護人的父母,出自對孩子智力水平與人生經驗缺少的擔心,不分巨細,不講究方法侵入孩子的內心世界,是極度不理性的行動。試著改變一下角色,成為他們的良師益友,給他自由與信任,也是家長必須學習的。